父親與鄰居的相處之道

國珍

印象中，我的小學、中學階段，家里生活所需要的一切都是票證供應。糧證、肉票、布票，樣樣緊缺，樣樣要證票才能買到。 　　小時候，大家都住平房。夏天，新搬來一戶鄰居。一天，這家的女主人來我家跟我爺爺聊天。爺爺是居民委的組長，女人來我家介紹她的家庭情況。 　　女人不到四十歲，長得挺大方。她說她家是從農村搬來的，希望能跟大家好好相處。又說她家養了一頭豬，想在我家放一只桶，把我家刷鍋的水倒在桶里，給她家喂豬，她的父親隔天取一次，爺爺答應了。 　　從夏到冬，鄰家的爺爺按時來取泔水桶，再放下一個空桶。客氣兩句，自然正常。 　　春節要到了。一天晚飯后，鄰家的那位阿姨來到我家。她兩手托著一大塊七八斤重的豬肉，說是感謝這半年來給她家攢泔水，要謝謝我們一家人。看著這么大的一塊肉，我們四個孩子眼睛都直了。多少肉票才能買到這么一大塊肉啊！要是春節能吃上它，該多好啊！ 　　我那時已經上小學五年級了。我清楚地記得當時的情景。父親當時就拒絕了，堅決不收。父親說，家里的泔水，你們不收，我們也要倒掉，根本不用謝。結果，那位阿姨不由分說，放下豬肉就走了。 　　我們猜出阿姨送肉的心思。她是農村來的，想借著過年殺豬把豬肉分給左鄰右舍，搞好鄰里關系。但是，正直的父親堅決不接受她的好意。父親講，這么一大塊肉，她賣給誰都是一筆收入，我們沒特意做什么事，受之有愧，而且，我家也不可能花錢買這么多豬肉。 　　估計阿姨到家了，父親堅決地拿起那塊豬肉出門了。他對家里人說：必須把肉還給人家，這種便宜我們不能占。 　　父親很快就回來了，他臉上帶著笑。語氣輕松地說：送回去了。又說，鄰居不相欠，容易相處。 　　阿姨對母親說，她會做衣服，一定要幫母親做一件。盛情難卻，母親就讓她改件衣服。母親有一件黑色呢子上衣，圓領、蓬肩、有掐腰、有下擺，非常漂亮。母親覺得這件衣服太漂亮，想改得普通一點。熱情的阿姨滿口答應。 　　過了幾天，阿姨把改好的衣服送了過來。打開衣服，母親愣住了。衣服被改得面目全非。漂亮的衣服變成了一件緊身的西服，母親穿著不合身。母親當時沒說什么，仍然表示了感謝。阿姨也感到她改得衣服不太好。 　　晚上，父親下班回來，看著母親沮喪的表情和改過的衣服，好一會兒沒說話。一番沉默，父親安慰母親：不要再郁悶了，衣服已經這樣了，不能因此讓兩家失了和氣，以后就讓國珍穿吧。 　　我家有盆很大的柳葉桃，一年四季開滿紅花，鄰家爺爺非常喜歡。父親剪了兩個枝椏，讓他帶回家養著。鄰里和氣，花開兩家，是父親的心愿吧。 　　我的父親，是一名普通工人，但是，他在善于持家的同時，又很好地把握了鄰里的關系。從參加工作到退休，父親沒有跟一個同事有過過節，我家也沒有跟一家鄰居有過矛盾。我的父親，善良、正直、聰明，是我一生最敬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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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