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姑蘇的雨,悄無聲息地來了,漫天水霧將整個天地裹挾其中。它仿佛不是從云層里落下,而是由空氣中滲出來的,濕漉漉的,潤透了皮膚,也悄然浸入人心。雨絲如織,細密無休,連綿不絕,仿佛要把整個天地都染上水淋淋的底色。我們撐著傘,踏進這彌漫的煙雨中,腳下的水洼,輕輕一踏便濺開一片破碎的銀光,又迅速彌合,只留下水痕蕩漾,俄而又復歸平靜。</p> <p class="ql-block"> 快艇劈波斬浪帶領我們駛向太湖深處,船頭劃開一道水線,船身俯仰顛簸,如行于軟墊之上。湖面煙波浩渺,無邊無際,遠處青山低伏如匍匐的巨獸脊背,在雨幕里消盡了顏色,只余下隱約的輪廓,更顯渺茫無際。點點漁舟如幾片枯葉,在煙波里浮沉,時隱時現。偶爾有白色水鳥掠過水面,翅膀沾了濕意,沉重地拍打幾下,又消失在朦朧雨幕深處。近岸處,蘆葦叢在雨霧中搖曳,低垂著濕透的頭顱,被風推搡著,發出窸窸窣窣的嗚咽之聲。曾經忙碌的漁船,如今已成為太湖之上的一個打卡點,我們登上閑置已久的漁船,體驗了一把漁民的日常生活。</p> <p class="ql-block">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杜牧的詩句飄過心頭,眼前湖山與詩句瞬間交融。我想象著那些早已消隱的亭臺樓閣,似乎正于這煙雨迷蒙中重新顯現出來,縹緲如幻影,又悄然消散于無形,只剩下水霧氤氳,茫然一片。湖水的呼吸聲貼著船底傳來,水波蕩漾,幽幽而深沉,猶如一個巨大生靈在煙雨覆蓋下勻稱而沉酣地呼吸。</p> <p class="ql-block"> 蘇州的最大特色莫過于水巷小橋,古詩云:“君到姑蘇見,人家皆枕河。故宮閑地少,水巷小橋多”。雨后的小巷,尤顯靜謐。被雨水浸染的小街石板,亮得如同潑了一層油,踩上去滑膩膩的,仿佛每一步都要試探著大地濕滑的脾性。小巷深長狹窄,兩旁屋檐幾乎要互相碰觸,只給天空留下窄窄一線。雨水沿著黑瓦溝槽匯聚而下,滴答滴答,敲打在階石上,濺起的水花旋即又散碎在地面水洼里,如同永無休止的細語。</p> <p class="ql-block"> 巷子深處,木質老屋門扉緊閉,門板上雨水沖刷留下的深色水痕,如同歲月蜿蜒的淚跡。墻根處,青苔卻吸飽了雨水,綠得發膩,幾乎要流淌下來;墻角墨綠的霉斑也悄然滋長,如同生命在陰暗處暗自蔓延。一位老人坐在窄小的門洞里,靠著斑駁的廊柱,眼神空茫望著檐外雨簾。廊柱的漆色早已剝落殆盡,露出木頭本色,仿佛老人干瘦的手背——柱子無聲無息地立著,竟恍惚幻化成了另一個靜默的老人,時間在此地幾乎凝滯,唯有雨水滴落,計算著光陰的分秒。</p> <p class="ql-block">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陸放翁的句子悄然浮起。然而,此刻深巷里空空蕩蕩,杏花無處可尋,只有雨水清冷的氣味彌漫在空氣里,倒是雨水滴落聲,一聲聲,敲碎了時光的靜寂。我在這雨巷里踽踽行走,走著走著,仿佛就會撞見一個撐著油紙傘、丁香一樣結著愁怨的姑娘。然而巷子空空,唯有雨聲不絕,還有那屋檐水珠,執拗地滴落,敲打著石板,也敲打著游人內心深處某些幽微的角落。</p><p class="ql-block"> 拐角處有一口老井,井口石圈早被磨得光滑油亮,上面一層茸茸的綠癬,在雨中更顯濕潤。我探頭望去,井水幽深如墨,只映出自己模糊的臉,在晃動的水影里,仿佛另一個陌生人。井壁濕漉漉的,不知是雨還是滲出的水,凝成水珠,順著井壁緩緩流淌,滴落井中,發出空洞的回響,那聲音沉入井底,又仿佛來自久遠時光的深處。</p> <p class="ql-block"> 雨勢漸密,我躲進路邊一個窄小的面館。望向窗外灰蒙蒙的雨幕,望向歲月深處某些不可追回的東西。凝望著檐外細雨,我忽而明白了,姑蘇的雨,不單是天上之水,它滲入青石板的縫隙,浸透粉墻黛瓦,最終也悄然滴進人的血脈,澆灌出某種沉靜而溫潤的性情。葉圣陶先生曾寫道:“蘇州人種花,也把自己種成了花,一種濕漉漉的花。”這潮濕,原來早已融成姑蘇人骨子里難以分割的宿命。</p><p class="ql-block"> 雨聲淅瀝,敲打窗欞,悄然融入雨聲背景中,不再分明。濕氣仿佛浸透了衣衫,緩緩滲進骨頭縫里,寒意像細小的蟲豸在骨髓中悄然爬行。然而,就這濕冷的空氣包裹中,內心竟覺得格外平靜。這雨,莫非真如上天垂落的絲線,穿心而過,縫合了人心中某些隱秘的裂隙?它密密織著,又涼涼沁著,將心中浮泛的塵埃浸透并使之沉淀。</p> <p class="ql-block"> 雨勢終于漸弱,我們走出面館,古鎮的輪廓在薄雨中重新顯現。雨水洗過的巷子,反而更顯幽深。青石板路映著天光,如一條流淌著微光的小河。我信步而行,腳步踩在濕潤的石板上,發出輕微的聲響。雨水從檐角滴落,在腳下石板的小洼里,濺起細微而寂寥的水花——是雨水的戲法,也是時光的碎片。</p> <p class="ql-block">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東坡居士的曠達之語驀然入心。雨絲拂面,微涼,卻不惱人。這雨,是姑蘇的饋贈。我漸漸品咂出一點滋味:姑蘇的雨,這無休無止的潮濕,原來并非天地無情的消磨,而是一種幽深的滋養。它浸泡著磚瓦,浸潤著草木,也默默滲進了當地人的生活細節之中,最終在光陰里釀出了一種獨有的、濕漉漉的溫柔與韌性。原來生命本身,何嘗不是浸泡在某種無聲的“雨”里?它落下,不分貴賤,浸透了所有的街巷與屋檐。有人只覺其冷濕沉重,有人卻從中觸碰到了天地間綿綿不絕的生機。</p> <p class="ql-block"> 活著,大約就是學會在這長久的落雨之中,懷揣著自己一點未熄的暖意,繼續走路。每一滴檐溜打在石上,都像光陰在叮當作響,你踩過水洼,濕透鞋襪,這浸潤的行程本身——便是對生命無聲而韌長的應答。</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后記:</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在生活中,我們通常都害怕被別人拒絕,但我們拒絕自己從來都毫不猶豫,比如:想吃頓好的,常以太貴而拒絕;想去旅游,常以沒空而拒絕……。被別人拒絕內心總有不爽,被自己拒絕總是若無其事,你不覺得這樣對自己有些不妥嗎?!</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想,不要無端地拒絕自己的訴求,盡量滿足自己的愿望。應該就是大家常說的"對自己好一點。″</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2025年6月11日於芝城家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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