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邊緣的初綻情芽第二十五集《層層疊疊，是溫柔，也是鎧甲》

唐云開

硝煙在662.6高地的棱線織成灰黑色的網，彈片撕裂空氣的尖嘯混著泥土翻涌的腥氣，將四月本該青翠的山巒啃噬成焦土煉獄。我蜷縮在貓耳洞潮濕的巖壁下，指腹摩挲著軍用水壺上凝固的血痂——那是三小時前，山東籍的新兵小胖撲在我身上擋下碎石時濺上的，此刻他的體溫還殘留在粗布軍裝上。戰場是頭永不饜足的鋼鐵怪獸，它咀嚼骨骼的脆響混著迫擊炮彈落地前的嗚咽，在每一寸焦土下刻滿死亡的注腳。正午的太陽被硝煙濾成慘淡的橘色，照亮坡谷間橫陳的尸骸——有穿卡其色軍裝的弟兄，也有裹著碎布的敵兵，他們的手指都還保持著扣動扳機的姿勢，眼窩里凝固的血垢被風吹成深褐的痂，而不遠處，半截沒入土中的鋼盔里，還泡著半塊啃剩的壓縮餅干，螞蟻正排著隊爬上干裂的餅屑，像極了洛花繡在帕子上的纏枝紋。這是我收到洛花第九封情書的清晨。信紙從貼身口袋里掏出時，還帶著體溫烘暖的潮意，苗族特有的織錦信封邊角已被汗水浸得發皺。她在信里說寨子里的吊腳樓換了新瓦，說后山的映山紅開得比去年更艷，鋼筆字在硝煙熏染的紙頁上洇出淡藍的痕，某個筆畫末尾還沾著點疑似蠟油的圓點——我想起她總在油燈下寫信，苗族銀鐲碰著木桌叮叮當當，燭火把她頰邊的絨毛照成半透明的金。 “唐臺長！敵人又上來了！”通信員小楊的嘶吼撕裂了短暫的寂靜，他半邊臉糊著血，耳朵上還掛著塊炸開的帆布。我慌忙將信紙塞回胸口，手指觸到信末她畫的那朵歪歪扭扭的木棉花——上次回麻栗坡時，我在街頭給她買過一支木雕的木棉花簪，她戴著它在寨口送我，銀飾在晨霧里閃成一片細碎的光。此刻陣地上騰起的曳光彈正劃破暮色，綠瑩瑩的彈道像極了她腕間那串苗銀鈴鐺搖晃時的殘影。貓耳洞外的廝殺聲浪一陣高過一陣，衛生員李軍正用止血帶勒緊傷員冒血的腿，繃帶不夠了，就撕下襯衫往肉里塞，傷員咬著牙沒哼一聲。我摸出洛花信里夾著的干花——是她曬干的野菊，花瓣早已褪成枯黃色，卻還固執地保持著綻放的形狀。炮火在頭頂炸開時，我忽然想起信里她寫的那句：“阿爸說山那邊的炮聲像過年的鞭炮，可我聽著總心慌，你把野花帶在身上，就當我在你身邊護著。”此刻這朵枯菊正蹭著我的心跳，每一次搏動都混著遠處傳來的地雷爆炸聲，那聲音沉悶如鼓，敲在每具血肉之軀上，都是生命破碎的節奏。 暮色徹底沉下來時，有人在啃硬得硌牙的壓縮餅干，有人用刺刀挑著破布擦槍，沒人說話，只有風穿過彈孔的嗚咽聲，像極了洛花在信里唱的苗族民歌。我又摸了摸胸口的信，信紙邊緣被汗水泡得發軟，仿佛能透過布料感受到洛花寫信時指尖的溫度，那溫度與陣地上冰冷的鋼鐵、濕熱的血污格格不入，卻像一束微光，在這片被戰火烤焦的土地上，執拗地亮著。或許戰爭就是這樣，它把人扔進血肉磨坊里碾磨，讓你親眼看見生命如何像塵埃般消散，卻又在某一刻，用一封帶著山野氣息的情書，提醒你世上還有不被硝煙浸染的晨光，有吊腳樓上升起的炊煙，有某個姑娘在寨口望著遠山，把思念繡進每一朵待放的花里。當黎明的第一縷光穿透硝煙時，我看見洛花信紙上的木棉花仿佛活了過來，花瓣上的露珠折射著天光，而遠處的山巒在炮火間歇中露出青灰色的輪廓，像極了她苗族嫁衣上繡的連綿青山——那是我們用血肉守護的，名為“和平”的故鄉。 戰爭，就像一個殘忍無情的怪獸，不斷地吞噬著人類的幸福和安寧。在歷史的長河中，它所帶來的死亡、離別和痛苦等記憶，被無數文人墨客描繪的淋漓盡致，成為了那些令我們耳熟耳詳的文學佳作，警示世人勿忘歷史，珍惜和平。在這個瞬息萬變的世界中，我們不能忘記歷史，忘記歷史中那些為國家而犧牲的戰士們。我們應該珍惜和平，努力維護國家穩定，讓這人間煙火、盛世繁華永固。只要還活著，就有幸福。來日方長，大有可為。生命、生活，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被人感覺出它的美好的，在平時往往被人忽略的內涵。其實生命的真正意義在于能夠自由地享受陽光，森林，山巒，草地，河流，在于平平常常的滿足。其它則是無關緊要的。 唐云開，筆名陌上笑，江蘇溧陽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解放軍報特約通信員。熱愛文學、詩歌，閑暇時喜歡用文字雕琢詩意一樣的時光。18歲參軍，20歲參加對越自衛反擊戰，榮立集體一等功，老山輪戰王成式英雄，榮立戰時個人三等戰功，優秀共產黨員。優秀戰地記者、22歲復員到地方郵電局工作，畢業于夜大通信技術學院漢語言文學專業。文學創作近四十年，創作了大量對越自衛反擊戰文學作品和戰場記實，散文、隨筆、出版戰場記實集《對越自衛反擊作戰回憶錄系列》，散文集《人生如若初見》《荷花頌》等，獲得云南文山壯族苗族自治州文學周刊散文創作一等獎。游記《心中若有桃花源何處不是水云間》《誰不喜歡這滿屏詩畫之地》《人在畫中游》等已選入《我們旅行在最美中國》圈的“最美中國藝術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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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火邊緣的初綻情芽 第二十五集《層層疊疊，是溫柔，也是鎧甲》

唐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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