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墳

豬大常

小時候，常聽村里的老人講述民國時期的漾濞，那時匪患橫行，百姓生活困苦不堪。他們肆意掠奪，無惡不作，而盤踞在洱源的張結巴更是臭名昭著。我們村當時沒有公路，只有幾戶人家零星散落，我家位于桑不老村最南端，四周兩公里盡是參天大樹。夜晚，慘白的月光透過樹林，隱約可見一條小道蜿蜒穿過，那是從喬后通往漾濞的路，僅供馬匹行走，狹窄而蜿蜒。在夜鳥的哀鳴聲中，這條路顯得格外陰森恐怖。偶爾有喬后馱鹽而來的馬幫經過，才為這寂靜的山村帶來一絲生氣。 我家旁邊約一公里的半山腰上，有一個名為大堡子的小村莊，村中住著一戶王姓富人家。王家有一女，名喚素珍，年方二十，眉清目秀，亭亭玉立，是方圓幾里小伙子們心中最心儀的理想對象，怎奈王家朱門繡戶，一般人難以高攀，因此素珍雖已二十，仍待字閨中。 一九二七年的正月，張結巴手下一名叫“尖嘴老三”的土匪頭目，帶領一幫土匪在大理血洗周城村后，一路掠奪至漾濞，準備從漾濞返回煉鐵的羅坪山老巢。途經大堡子時，土匪們看見半山王家的青樓碧瓦，村前飄著稻香的農田，一條清澈的小河在村腳潺潺流淌。此時，眾匪人困馬乏，又臨傍晚饑腸轆轆，于是尖嘴老三一聲令下，土匪們沖進大堡子村，見啥搶啥，雞飛狗跳，人心惶惶。土匪們讓村民拿出鍋灶在村中心埋鍋做飯，家家戶戶的臘肉、香腸、雞、鴨、豬等物資被悉數上交，村民唯恐惹怒土匪，只能乖乖照做。 尖嘴老三吃飽喝足后，又美美地過了一通大煙癮，帶著幾個隨從走進王家準備就寢。王家不敢怠慢，將家中最好的房間騰出，拿出干凈的被褥，畢恭畢敬地伺候尖嘴老三。他們心想，只要把土匪伺候好，天亮后土匪就會離開。然而事與愿違，這股土匪天亮后并未離開，繼續在村中逗留。王家的女兒素珍最終被尖嘴老三發現，第二天晚上，尖嘴老三不顧王家老兩口的苦苦哀求，強行闖入素珍的閨房。連續三天，素珍遭受的折磨難以言表，暗無天日，慘無人道。 七天后，土匪終于離開。然而，素珍卻徹底毀了。曾經那個見人就笑，乖巧懂事的素珍變了，她不再出門，也不再說話，獨處時總是一個人偷偷哭泣。幾個月后，素珍的腹部竟然隆起，她懷孕了。在那個年代，一個未出嫁的姑娘懷孕，村民們的閑言碎語足以要了她的命。一天深夜，素珍來到我家旁邊的河邊，坐在河岸上哭了許久，最終毅然跳進河里翻涌的大漩渦中。王家人發現素珍不見后，請村里人幫忙尋找，找了好多天都沒找到。有一天，村里人跑到她家，告訴她家里在村里的大漩塘邊發現了素珍的鞋子。家人聽后哭倒在地，隨后村里人組織在大漩塘里打撈素珍的尸體。幾天后，素珍的尸體被打撈起來，腫脹得幾乎泡爛，孩子也死在了肚子里。按照我們當地的風俗，自殺或死于非命的人都不能入祖墳，而且素珍未婚先孕，家里人在村里也抬不起頭，于是村里人在我家旁邊的山腳下找了一塊空地將素珍埋葬。她死前身穿一套白長裙，腳穿紅鞋子，家人用草簾子將這具大肚子的尸體裹起來就下葬了，連簡單的儀式都沒有。 事后，只要有馬幫經過那段路，或多或少總會發生一些事故，尤其在晚上更為恐怖。那一段路荒無人煙，全是亂墳崗，還有人在雪家橋經?？吹桨子昂吐牭叫『⒌目蘼暋＿@件事在村里傳得沸沸揚揚，晚上遇到這種事肯定讓人毛骨悚然，更有甚者，馬到了那里怎么也不肯走，發出驚恐的嘶鳴，嚇得馬主人丟下馬匹轉身就跑。據說有人還在陰雨天的夜里，電閃雷鳴時看見她在核桃彎的路上，披頭散發、一襲白衣，尤其腳上的那雙紅色鞋子異常奪目。知道的人晚上是從來不敢從那里經過的。村里人因為頻頻遇到怪事，于是組織了好多人，再次挖開素珍的墳，發現尸體竟然沒有腐爛，指甲也長得長長的。大家就拿鐵鏈子把她綁起來，請來法師除她。她就托夢給她爹說村里人要燒她，她說她不怕，還說她會附身在一棵大樹上。道士用符咒貼滿了她的全身然后開始燒尸，后來火越來越大，素珍墳周圍一片都變成了火海。當火燒到旁邊的大樹時，那棵樹燒出了血，還聽到了女人和小孩的慘叫聲，那叫聲凄涼中帶著憤怒和些許無奈，更多的則是恐怖，聽得人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后來村里人好多都生了一場大病，自從那次燒尸以后，就很少有什么奇怪的事發生了，也沒有人再看見她了。知情的人對此事閉口不提，但每次路過埋葬她的那一塊空地，都會感覺頭皮發麻，不寒而栗。素珍的墳如今還在我家旁邊的山腳下，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的故事慢慢被人遺忘，現在人們只知道那個墳堆下埋著一個冤死的姑娘，而那個墳堆我們都叫它——姑娘墳。 故事純屬虛構，相信科學，反對迷信。?[作者簡介]常士軍（筆名豬大常）云南大理漾濞人，農民、彝族、閑暇之余喜歡舞文弄墨，“中國散文網”特約撰稿人，在國內多家報刊雜志發表文章數十篇，作品散見于《安徽散文》《歲月》《蝶戀花》《廣州文藝》《特區文學》《時代作家》《蘇州文學》《香江文藝》《現代詩美學》《南北作家》《新時代》等雜志。作品《桑不老》獲“星耀華夏盛世好文學”全國原創文學三等獎，詩歌《你的山?！啡脒x“中國散文網”“最美中國詩詞大賽”優秀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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