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龍卷風走廊的一次追風之旅（2025/5/25-6/1）

綠蘿（Wendy Xu)

攝影： HL Zhang / Wendy Xu文字： Wendy Xu歌曲翻唱：John Zhong Storm Chasing (追逐風暴）！Tornado Chasing (追逐龍卷風）！這聽起來有點瘋狂的舉動，卻是美國中西部每年5-6月份一個廣受歡迎的旅游項目。追過星、追過月、追過霞光的我們，還未曾有過追逐風暴的體驗。因此，在去年的一次行攝之旅中，我們偶然聽說了有這樣的拍攝活動，便毫不猶豫地報了名，參加今年五月為期一周的追風之旅。這是追風之旅全體團員在途中的合影。 美中南部地區各州地處北美大陸中部，沒有高山阻擋，從墨西哥灣到加拿大平原之間的暖濕、干熱及干冷氣團在這里自由流動、頻繁交匯，這種強烈的大氣不穩定性，是形成超級單體雷暴以及龍卷風的溫床。因而成為著名的“龍卷風走廊”（Tornado Alley）。 追風之旅不像普通風光攝影，有相對固定的拍攝目標，可以提前安排相應的酒店和行車路線。一切只能根據當天的氣象云圖，預測風暴天氣發生的時間和地點來決定。 我們的領隊比爾，是有著數十年經驗的氣象專家。第一次碰面會，他簡短介紹了龍卷風的成因，以及拍攝注意事項，要求大家在現場必須服從指揮。拍攝途中，大家發現他對天氣變化的把握精確到以分鐘計算時，無不佩服得服服帖帖，只要一聽到他收隊的命令，便全體立即撤回車上。 每天出發前，比爾會根據當天的氣象云圖，告知大家前往的大致目標。第一天，我們上午9:20從科羅拉多州出發，計劃前往新墨西哥州。中午后隨云圖變化轉向東南，穿過奧克拉何馬，來到德州。沿途基本是一馬平川的土地。農作物、牛羊群均少見。沒有山脈，沒有水域。當天的拍攝活動像極了一場游擊戰，可謂風去我追，風來我退：我們追風，風暴也常常攆著我們跑。數次剛到一個地點，跳下車架好腳架，還未來得及拍攝，耳邊就傳來比爾喊話：趕緊撤回車上！果然，一回到車上，窗外就風雨大作。當天驅車11個半小時，途中僅短暫停留四次。 第二天上午出發前，攝影指導為大家講解了有關不同時段拍攝閃電的相機設置要點，以及閃電觸發器的合理使用等知識。這天成為我們收獲最大的一天。當天兩次停留的拍攝點都距離風暴中心較遠，為大家拍攝構圖留下了比較充裕的時間。 第一個拍攝點，為一片具有美國西南部地貌特色的荒原。這是一張被團友稱贊，我自己也比較滿意的片子。圖中的植物名為“絲蘭”。 當晚在一條鐵軌附近拍攝時，天空電閃雷鳴，頻頻發作，高潮迭起！ 它終于降臨，在湛藍的天幕炸裂試圖向大地扎根 轉瞬，又以飛龍之姿追趕一輛沉睡的列車 城市的邊緣睜開眼睛風自遠方呼嘯而至 快門悄然開啟將上天的經文一一收入指尖 第三天又是漫長一天。早上八點出發。經新墨西哥、奧克拉何馬，進入堪薩斯州。新墨西哥公路兩旁的景觀，除了遼闊的長著低矮灌木和仙人掌科植物的平原，還有一道道低矮的山崗。 在中部平原上拍閃電不容易找到合適亮眼的前景。抵達此地時，這棵樹吸引了大家的目光，我們數人選擇在此蹲守，遺憾的是我最終沒能等來閃電與樹同框的機會。 這天最大的收獲是拍到了起初被我們所有人誤認為龍卷風的超級單體風暴（supercell）。超級單體風暴（Supercell）是一種結構極其穩定且劇烈的強對流風暴，具有持續的中氣旋（mesocyclone），也就是風暴內部的旋轉上升氣流，屬于所有雷暴類型中最危險、最復雜的一種。常伴隨極強的雷電、暴雨、大冰雹、強風等。 龍卷風（Tornado）則是一種高速旋轉的空氣柱，從雷暴云底部延伸到地面，能造成嚴重破壞。雖然絕大多數強龍卷風都起源于超級單體風暴，但不一定每個超級單體都會產生龍卷風。 當這個超級單體風暴伴隨著閃電，以巨大的陀螺狀呈現在我們眼前時，其氣勢著實令人震驚，并心生畏懼！ 它來得快，去得也快，我們來不及調整相機拍它的全貌，它的陀螺狀結構已逐漸發散，隨風遠去。。。這是我們的攝影指導用相機六張接片拍下的全景圖。我們遺憾自己未能拍下完整的風暴形狀，攝影指導則遺憾自己沒能同時拍到閃電。可見，攝影是一件令人無法避免遺憾的活動。 第四天早上10點出發，再次南下德州。德州是個能源大州，GDP在美國各州位于第二。如果將其視為一國，據說可以擠進世界前十名。 汽車行駛途中，路邊不時可以看見一座座不及電線桿子高的小井架矗立在那里，周邊無人也無油罐，和我想象中油田應有的高大豎井和油罐，以及車水馬龍的忙碌景象大相徑庭。 下午5點左右，抵達云圖顯示有50%幾率形成龍卷風的地點。在接近目標的途中，大片的烏云籠罩在天穹，車窗的一邊，大量烏云在集結，令大家充滿了期待。 這是攝影指導拍到的團員人數最全的一張工作照。只是，這次我們遇見的是又一個超級單體風暴。 隨著烏云越來越濃，比爾發現風暴即將落地，并將帶來沙塵暴和冰雹，急忙帶領我們馳離現場，躲進一處貌似廢棄加油站的地方，那里有棚頂可以為汽車提供一層防護。不一會兒，狂風大作，隨著豆大的雨點劈啪砸向地面，車窗外響起了乒乒乓乓的冰雹聲。狂風暴雨過去后，陰云消散，意味著當日已經失去了拍攝風暴閃電的機會。暴雨為廣袤平原平添了一汪汪水域。風暴過后的天空出現大片火燒云。車子行進途中，窗外天光云影片片閃過，煞是好看。可惜拍攝晚霞不在我們的計劃之中。 路上遇見電力公司工人搶修因這場風暴造成的電路故障。在郊外夜間車輛稀少的情況下，我們的車隊在等待數十分鐘之后，不得不被迫取消原定的酒店，改道前往另一處酒店。在此吐槽一下：美國的低效率無處不在！??這一天，是此行行車距離最短的一天。但我們從上午10點充滿期待地出發，到晚上10:30收獲缺缺入住酒店，大家的感受是漫長而失落的一天！ 第五日早上的氣象云圖顯示，當天周邊方圓千里內都沒有雷雨和龍卷風的跡象。我們的出發時間于是推遲到了上午11點。是日路上為消磨時間而停留了五個地方。 其中印象最深要數當地富有盛名的餐館“The Big Texan Steak Ranch”，餐館從裝修到餐飲風格都很德州。這家餐館歷史悠久，其著名的廣告語“Home of free 72oz steak (免費72盎司牛排之家）遠近聞名。一進餐廳，其正前方最顯眼處有一個高高的擂臺，上面擺放著一張餐桌和六把椅子，餐桌前方墻上有六個“60:00”的電子倒數計時器。 我們的餐桌緊挨著擂臺。正就餐時，餐廳內突然響起廣播聲，宣布有位年輕姑娘愿意挑戰餐廳訂下的免費規則：在60分鐘內干掉一份72盎司（足足4斤多）的牛排套餐！馬上，一位假小子模樣的年輕姑娘就被請上了擂臺餐桌。等服務員將72盎司的牛排套餐端上來后，墻上六個計時器中的一個馬上開始了倒數計時。我們離開時，時間還剩下十幾分鐘，桌上牛排還剩一半。顯然，她挑戰失敗已成定局。代價是自掏腰包支付72美刀餐費。 這個有意思的擂臺賽從1960年就開始了。這里曾誕生過不少“大胃王”，甚至還創下了世界紀錄。餐廳中的這塊廣告牌顯示：最牛的冠軍，僅用時4分18秒，相當于平均一分鐘干掉一斤牛肉。這速度令普通人實在是難以想象！ 第六天，我們的追風之旅已近尾聲。令人遺憾的是，當天的氣象云圖仍然沒看到令人激動的亮點。原準備九點出發的計劃再次被推遲到了11點才動身。 同伴中有人提議前往途經的科羅拉多州一個“鬼鎮”(Trinchera)拍攝。Trinchera鎮建立于1888年，成為丹佛、德克薩斯和沃斯堡鐵路（后來的科羅拉多與南方鐵路）的一個站點。次年，鎮上設立了郵局。至上世紀初，該鎮人口達到最高紀錄的200人，擁有兩家雜貨店、一座天主教堂、一家旅館和幾家酒館。隨著20世紀30年代大蕭條和干旱的影響，小鎮人口銳減。目前居民已不足十人。 鎮上現存的房屋大都已毀壞，房屋外野花雜草叢生，各種廢棄的設備散亂地被遺棄。。。 我們每個人都在此捏了不少片子。發表這類反映美國衰敗的片子，在美中兩國都不會遇到阻力。 本世紀以來，隨著美國制造業的快速外移，這類城鎮在美國不減反增。想到此，我們的心情不免略感沉重。全球化在近年遇到了嚴重的阻力。中美兩國作為全球貿易的最大順（逆）差國，如何合理并盡快地解決兩國各自面臨的嚴重問題，考驗著兩國政府及其領導人的智慧和勇氣。 這趟追風之旅，屬于我們攝影生涯的一次全新體驗。每年春夏時節，美國中部的這條寬廣的龍卷風走廊，就會密集上演一幕幕風卷云涌、電閃雷鳴的大戲，而且往往是東邊日落西邊雨，夕陽未盡，天邊仍殘留一抹溫暖的橙金色，天穹卻被風暴核心籠罩，呈現出駭人的冷峻。天與地通過閃電一次次交匯，穿透云層迸發出驚人的能量。盡管，一路上，風暴和我們常常玩捉迷藏：有時你走我追，你來我躲；有時在車窗外電閃雷鳴，一個勁兒在我們眼皮底下撒歡，未等我們找到一處干燥之地便匆匆溜走；又有時在我們找好前景構好圖守株待兔等待閃電爆發，可它偏偏只是躲在厚厚的烏云后面東奔西竄地忽閃幾下就沒了下文。。。但在比爾的帶領下，我們終究還是捕捉到了它們不少的精彩瞬間。通過這次追風之旅，我們學會了使用與相機配套的捕捉閃電的利器，積累了經驗，期待在以后的平常日子里，這些小技巧和經驗可以為我們的生活增添樂趣。 詩二首 《絲蘭》 烏云在天邊迅速集結一株植物獨立于這空曠之中葉如刀鋒，直指風暴我們未曾說話卻心存默契 一道閃電劈開暮色直刺沉默的大地烏云咆哮著撤退留下這個堅毅的身影名喚“絲蘭”一個柔軟得幾乎令人難以置信的名字 《追光》 它終于降臨，在湛藍的天幕炸裂試圖向大地扎根轉瞬，又以飛龍之姿追趕一輛沉睡的列車 城市的邊緣睜開眼睛風自遠方呼嘯而至快門悄然開啟將上天的經文一一收入指尖 補記：出發前兩周，我不慎連續兩次發生腰肌損傷。第二次損傷發生時，距離我們出發的日子已不到一周。根據以往的經驗，我趕緊采用冷、熱敷、白花油按摩、口服止痛藥，外加躺臥硬板床等傳統方法療傷，豈料三天后腰痛未絲毫緩解，反而嚴重到連躺臥都成了問題。領導和我都沮喪地認為我們大概率只能放棄參加這個期盼已久的追風行程了。心有不甘的我，抱著最后一線希望，轉向西醫求助。醫生短暫問詢、檢查后給我開了兩種處方藥。接下來我們見證了奇跡：我服用其中一種藥數小時后，就可以扔掉拐杖自行緩慢行走了！三天后，我們得以順利踏上旅途。我慶幸自己最后關頭作出了正確的決定，令自己和領導不致錯失這次難得的追風體驗。而讓我和領導一路都提心吊膽的我的老腰，能夠經受住這一周每天持續十小時以上的行車時間，也算得上是奇跡了! ?? 謝謝美友們一路跟游。相比以上圖片和文字，這個視頻可以更好地提供大家身臨其境的追風體驗。 最后，我要特別感謝朋友John Zhong 為這個美篇獻聲。每次寫完美篇，對我這樣的樂盲來說，找合適的歌曲來配是一件十分費時燒腦的事兒。這回找了數小時后，發現天后王菲的《世界贈予我的》中的歌詞內容比較切合本美篇內容，但她的輕柔唱法似乎又與本文的追風氣質不搭。于是，便找了John幫忙。希望美友們在閱讀過程中，和我一樣可以沉浸于他的歌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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