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丹青鑄魂:何海霞在長安畫派中的承啟之功與當代啟示</b></p><p class="ql-block"> 文/張文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20世紀中國畫變革的浪潮中,長安畫派以嶄新的繪畫面貌,在中國美術史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筆。談及長安畫派,人們往往將目光聚焦于趙望云的生活淬煉、石魯的天才迸發,然而,何海霞(1908 - 1998)這位從北京琉璃廠走出的繪畫大師,實則是長安畫派技法體系的“中流砥柱”。他憑借深厚的傳統功底、卓越的創新能力,在長安畫派的發展歷程中發揮了承前啟后的關鍵作用,同時也為當代中國畫的發展提供了深刻啟示。</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i>一、大風堂里打磨傳統功底:奠定藝術根基</i></b></p><p class="ql-block">何海霞的藝術之路始于1924年,彼時,16歲的他在北京琉璃廠“悅古齋”當學徒,拜韓公典為師。在這個充滿傳統文化氛圍的環境中,何海霞專心臨摹《芥子園畫譜》,開啟了對傳統繪畫的深入學習。當趙望云在河北農村用速寫記錄農民生活,石魯在延安刻木刻搞創作時,何海霞卻在默默錘煉傳統繪畫技藝,他對文征明山水畫的精湛臨摹,已能達到真假難辨的程度。這段嚴格的早期傳統訓練,為何海霞日后成為長安畫派的“技法擔當”奠定了堅實基礎。</p><p class="ql-block">1934年,何海霞拜入張大千門下,這成為他藝術生涯的第一個重要轉折點。在張大千的指導下,何海霞得以近距離接觸和大量臨摹歷代繪畫精品。隨后,他跟隨張大千游歷山東、四川等地,在自然山水間感悟繪畫的真諦,開闊藝術視野。1936年,張大千帶何海霞與齊白石、于非闇在長春、大連等地舉辦作品聯展,這不僅彰顯了何海霞的藝術才華得到當時名家的認可,更證明了他扎實的繪畫基本功。1941年創作的《仿李思訓海天落照圖》,就展現了何海霞對唐代金碧山水技法的精湛掌握,那泥金勾勒與石青渲染的完美結合,呈現出了華麗大氣的古典美學品格。</p><p class="ql-block">在跟隨張大千離開北京前往四川之前,何海霞創作的《擬石溪幽居圖》,雖尺寸不大,卻將髡殘的筆法精髓展現得淋漓盡致。解索皴和焦墨點苔相互配合,使畫面厚重而富有韻味。這種對傳統技法的精準把握,為何海霞日后在長安畫派中的創新發展提供了源源不斷的技術力量。與趙望云早年主要依靠寫生積累繪畫經驗,石魯坦言自己“不懂皴法”不同,何海霞深厚的傳統功底成為他在長安畫派中獨特的優勢,也使他在集體創作中能夠發揮技術上的“中流砥柱”重要作用。正如石魯晚年所言:“沒有海霞兄的筆墨功夫,我們的創新就是無本之木?!?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i>二、西北寫生中的傳承與創新:實現藝術突破</i></b></p><p class="ql-block">1949年之后,何海霞定居西安,這一時期成為他藝術生涯的第二次蛻變。與趙望云、石魯的交往,以及新中國成立后藝術領域的全新氣象,促使何海霞開始思考如何用傳統的筆墨表現現實生活。1956年創作的《寶成鐵路圖》便是他這一探索的重要成果。在這幅作品中,青綠設色的秦嶺峽谷間,一列火車用墨線勾勒穿行而過,傳統山水畫的意境與現代工業建設的場景奇妙融合,展現出獨特的藝術魅力。這幅畫比李可染的《魯迅故鄉紹興城》還早兩年,雖因地域等因素知曉者不多,但它無疑是何海霞將傳統與現代結合的大膽嘗試,具有重要的開拓意義。</p><p class="ql-block">1959年,何海霞為北京人民大會堂陜西廳創作的《華山圖》,更是其融合能力的集中體現。當時的創作要求既要體現革命豪情,又要保留山水韻味,何海霞將范寬的雨點皴和張大千的潑彩法相結合。畫中山體先用豆瓣皴打底,再罩染石綠,使山體顯得雄渾厚重;云海采用沒骨法潑染,留白之處仿佛陽光穿透云層,營造出靈動的空間感。這種將北方山水的雄渾與南方山水的靈秀相融合的獨特風格,成為長安畫派的標志性特色之一,也為何海霞的藝術創作開辟了新的境界。</p><p class="ql-block">20世紀60年代,在陜西美協組織的寫生活動中,何海霞的教學示范稿展現出非凡的藝術造詣和教學智慧。流傳至今的《何海霞皴法課稿》,詳細記錄了他運用傳統筆墨表現秦嶺花崗巖肌理的過程:先用側鋒的斧劈皴畫出山體輪廓,再用中鋒的解索皴刻畫巖層紋理,最后用淡墨渲染出立體感。這套將傳統技法轉化為現實題材表現的方法,不僅直接影響了他的學生,如當代陜西山水畫領域的佼佼者徐義生,更為長安畫派的技法傳承和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i>三、北京時期的藝術升華:達到創作巔峰</i></b></p><p class="ql-block">1984年,何海霞搬到北京,迎來了創作的巔峰期。重新回到一個熟悉又新鮮的環境里,何海霞在藝術創作上獲得了更大的自由,他在傳統與現代之間找到了更為靈活和自由的表達方式。1986年為中南海創作的《金碧華山》堪稱他的集大成之作。這幅作品在構圖上借鑒了北宋范寬的全景式構圖,金碧設色繼承了唐代李思訓的技法精髓,同時還吸收了西方繪畫的光影透視技巧。畫中秋天的華山主峰以石青大面積渲染,陽光照射之處用泥金提亮,生動地描繪出“日照香爐生紫煙”的奇幻效果。這種將宮廷繪畫的華美風格與現實生活相融合,使其更接地氣的嘗試,比當代“新工筆”類似的探索早了整整二十年,也為何海霞贏得了“殿堂畫家”的美譽。</p><p class="ql-block">何海霞晚年尤其喜愛創作大幅作品,其中蘊含著深刻的藝術追求和時代精神。1992年畫的《黃河入海流》,高達3.6米,畫中的河水以書法線條勾勒,浪花借鑒了敦煌壁畫里“飛天衣紋描”的筆法,展現出宏大的畫面感。這種宏大的藝術風格,既是他對盛唐繪畫精神的向往與傳承,也與改革開放時期中華民族的自信自強相呼應。與同時期長安畫派傳人方濟眾的田園小品相比,何海霞始終保持著“既有宏大場面又注重細節”的藝術格局,他的作品氣勢恢宏卻不失細膩,展現出一位大師對藝術的全面掌控能力。</p><p class="ql-block"><b><i>四、培養人才,傳承藝術體系:延續畫派生命力</i></b></p><p class="ql-block">何海霞對陜西畫壇乃至中國畫壇的影響,不僅體現在他留下的眾多經典名作上,更在于他建立了一套系統且可傳承的教學體系。他的學生徐義生的秦嶺山水作品,便是何海霞“青綠變法”的延續。從徐義生1988年畫的《太白積雪》中,我們可以明顯看出其山體結構是在何海霞豆瓣皴的基礎上改良而來,云霧處理又吸收了張大千教給何海霞的潑彩技巧。畫家萬鼎也曾表示,何海霞教導他將書法用筆融入繪畫,使他領悟到水墨蒼勁的真諦。這些都充分證明了何海霞的教學理念和技法對學生的深遠影響。</p><p class="ql-block">在美術教育方面,何海霞與趙望云、石魯早年都曾在西安美院進行藝術講座。何海霞將敦煌壁畫的技法納入教學內容,十分注重對繪畫材料本身的研究和運用。西安美院的李云集老師回憶道:“先生示范畫青綠山水,一定會從研磨石青石綠這些顏料開始,反復強調‘色不礙墨,墨不礙色’的傳統準則?!痹诋斀駥嶒炈餍?,部分畫家忽視繪畫本體規律和筆墨語言的環境下,何海霞對繪畫材料和傳統準則的重視顯得尤為珍貴,為中國畫的傳承和發展保留了重要的根基。</p><p class="ql-block">李玉田等第三代長安畫派傳人,盡管作品風格與何海霞有所不同,但仔細觀察他們的筆墨:山體輪廓的書寫性用筆、畫面空間的虛實處理等,依然能看到何海霞“用傳統筆墨表現現代景觀”理念的影子。正如評論家所說:“長安畫派的三位元老里,只有何海霞建立了一套可以復制的技術體系?!焙魏O纪ㄟ^培養人才和傳承藝術體系,為長安畫派的延續和發展注入了源源不斷的生命力。</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i>五、重新認識何海霞的歷史地位:連接古今的美學橋梁</i></b></p><p class="ql-block">回顧20世紀山水畫的發展歷史,何海霞是一位極為特殊且重要的畫家。他既精通傳統技法,對歷朝歷代、各家流派的繪畫都有深入的研究,又對現代藝術有著敏銳的感知和探索。與黃賓虹的“五筆七墨”、傅抱石的“抱石皴”等具有鮮明獨特標簽的畫家相比,何海霞的藝術風格看似“中庸”,但正是這種特質使他成為連接古典和現代繪畫的理想橋梁。</p><p class="ql-block">在長安畫派的體系中,趙望云如杜甫,以沉郁的筆觸描繪民間疾苦;石魯似李白,憑借天才般的創造力打破陳規舊矩;而何海霞則像王維,在“詩畫一體”的境界中達成技藝與哲思的平衡。1998年臨終前完成的《夢中華山》,純以朱砂沒骨寫成,將傳統金碧山水升華為精神圖騰,展現出超越技法層面的藝術高度,而這也正是他常被低估的地方。</p><p class="ql-block">在當今陜西的繪畫教學大綱中,“何海霞山水皴法”仍是重要的學習內容,當代畫家對敦煌色彩的重新發掘,也能追溯到何海霞當年的技法創新。何海霞經歷了晚清、民國和新中國等不同歷史時期,他用自己的堅持和變通,為中國畫的現代轉型提供了另一種可能——不是在顛覆中重生,而是在傳承中超越。在保持中國畫本體藝術特征的基礎上,融入時代精神和現代元素。</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i>六、何海霞藝術成就的當代啟示:傳承與創新并重</i></b></p><p class="ql-block">近一個世紀以來,中國畫在西風東漸和社會變革的影響下,經歷了深刻的變化。在某些階段,由于意識形態等因素的作用,中國畫在發展過程中出現了忽視本身筆墨語言意境的傾向,過分追求題材內容的表現而嫁接西方繪畫的造型狀物素描功能,導致中國畫的核心價值與文化意義受到削弱。然而,中國畫的發展有著其自身的規律,中國畫必須遵循自身的法則才能實現真正的發展。</p><p class="ql-block">“長安畫派”在新中國成立后特殊的歷史背景下誕生,其“一手伸向生活,一手伸向傳統”的創作宗旨,包含了繼承與創新、民族性與時代性、共性與個性等繪畫本體內核問題,為中國畫的發展指明了方向。何海霞在“長安畫派”中,不僅與趙望云、石魯共同開創了畫派的輝煌,更在不同歷史時期面臨著不同的挑戰和機遇。</p><p class="ql-block">改革開放以來,西方現代藝術思潮涌入,中國畫再次受到沖擊。何海霞在此時面臨著從“長安畫派”中超脫出來,實現自我突破和創新的自我清醒。他憑借對傳統積累和對時代生活的感悟,解決了用傳統筆墨表現現實生活的難題。他的作品既有生活氣息,又不失藝術匠心;既有筆墨韻味,又不失手法鮮活;既有豐富色彩,又不失筆情墨意。特別是其晚年作品,氣勢恢宏、博大壯闊,完美地融合了繪畫的民族性、時代性和個性,展現出一位山水畫大師的膽識和魄力。</p><p class="ql-block">何海霞的藝術探索也體現在繪畫上民族性與時代性的辯證關系。他認識到民族性與時代性并非相互對立,而是存在著動態的轉換關系。在對傳統的全面探索中,他努力挖掘那些能夠轉化到現實應用中的有益成分;在時代生活中,他積極尋找與傳統手法相銜接且適合自己筆墨性情的表現內容。他的山水畫在筆墨與章法上遵循傳統規矩,同時又靈活運用現代元素;在視覺感受上既保留傳統“三遠法”,又融入現代人的觀物角度和視域。他順應傳統但不順從傳統,使自己的作品在傳統格局中煥發出嶄新的時代面貌。</p><p class="ql-block">然而,在當代中國畫創新過程中,出現了諸多問題。許多畫家片面追求繪畫的時代性和現代性,一味刻意求新立異,卻忽視了對民族傳統的深入研究,在所謂的創新中丟失了中國畫的藝術特征,導致作品審美內涵萎縮,失去了中國畫應有的韻味和價值。何海霞的藝術成就為當代中國畫家提供了寶貴的借鑒。他一生的藝術探索,無論是早期學習古人、師長,中期描繪生活、題材,還是晚年實現自我突破,始終圍繞著從中國畫本體入手、著眼于筆墨表現這一學術探索主線。他將青綠畫法、潑彩潑墨畫法、淺絳畫法等融會貫通,整合出金碧輝煌、墨滲淋漓的新寫意畫法,把傳統畫法推陳出新,并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表現風格。</p><p class="ql-block">何海霞的藝術成就和探索歷程啟示我們,在當代中國畫的發展中,要堅定文化自信,深入研究和傳承民族傳統,同時要敏銳地捕捉時代精神,勇于創新。我們應從他的經歷中看到,通過發掘中國畫的核心要求,實現繪畫的現代性轉換,增強民族文化自信心,共同推動中國畫在當代的繁榮發展。這也正是我們今天研究何海霞藝術成就的重要現實意義所在。</p><p class="ql-block">總結一下,何海霞以其卓越的藝術成就和不懈的探索精神,在長安畫派中發揮了承啟之功,為中國畫的發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他的藝術道路和創作理念,將永遠激勵著當代和后世的中國畫家在傳承與創新的道路上不斷前行,為中國畫的繁榮發展續寫新的生命力。</p><p class="ql-block"><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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