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割裂的初戀（二）

香山紅葉飄

昵稱：香山紅葉飄編號：72836008圖片：網絡（致謝原創） （年輕時候的作者） （接上文）三、那時，我不懂愛情 夏日的陽光依舊熱烈，月夜的柳影兀自繾綣。白晝的歡愉終不敵夜晚的傷懷。曙光走了，我的心如被驟然抽走靈魂的軀殼，只剩整日下著的綿綿細雨。 安國幾乎天天都來。 一次聊起學校，他帶來了影集。照片里的他談笑風生、筆走龍蛇、風度翩翩；眼前的他風清月朗，質樸無華。看著他在西安大雁塔的照片，我不禁想：同在這個城市上學的曙光，是否也在此留過影？他現在在哪兒？ “我本將心托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安國渾然不覺，而我獨自幽懷難解。 “怎么了？”我無意識的嘆息被他捕捉？ “沒什么。” “那明天咱們去趕集吧？” “好的！” 有安國的陪伴，那個暑假過的愁悶也幸福。 　　秋葉泛黃再返校時，曙光音信全無，安國的信卻如秋葉般紛至沓來。字里行間溢出深情，而我仍在癡癡期盼另一個人的筆跡。 日復一日的期盼，我終于沒能壓住苦悶。 一個寂靜的夜里，我在信中向安國訴說了全部。傾瀉而出的秘密像潑在雪地上的墨，待信發出去之后，才有所驚覺，我是不是撕碎了某種珍貴？ 　　……緘默，安國的信也收不到了。 要放寒假了，就在緘默快將我吞噬時，安國突然出現在學校的接待室。 他說出差一周，住同學家，我傻傻地信了。那晚，我沒上晚自習。 他有點沉悶地陪著我，我自顧自地嬉笑著說:“我想去Z市”。 “你真的就沒考慮過我嗎？”聲音像被砂紙磨過，流露著他想要的一個真相──試圖確認那人是否橫亙在兩人之間的冰峰。 在我愣神之際，他長長的手臂將我擁攬到懷里，我卻很抗拒地推開了。 路燈下兩個人的剪影，像被寒風吹散的連理枝，各自無助地飄搖著。樹葉被寒風瑟縮地卷到墻角，風卷殘葉的沙沙聲，掩飾著彼此的尷尬。因為馬上要期末考試了，他把我送回學校。 看著他轉身落寞的背影，我的心還頑固地想：要是曙光多好。 第二天他沒來找我，考試后我再陪他也好，我想。 第三天傍晚，小飯館昏黃的燈光在二鍋頭酒瓶上投下搖晃的光暈。他酡紅的臉色像被燙傷的晚霞，烈酒的熱度從他緊繃的指節蔓延到泛紅的耳尖，將那個晨露般清透的少年，一點點蒸騰成陌生的輪廓。他含混不清地嘟囔著：“要不，我陪你去Z市……”酒液順著他下頜滑落，像一行遲到的眼淚。我盯著桌上交疊的筷子，喉嚨發緊，不知道該說什么。 　　當他仰頭飲盡最后一口酒時，他的眼神開始渙散，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兒，自言自語又像是對我說“算了，就當是發了一場高燒。” 他同學來接的時候說："他對酒過敏，平時滴酒不沾的。” 　　考完試那天，空中紛揚著片片雪花，天氣格外地冷。 當聽說有人找我時，我以為是安國，心頭一熱，匆匆跑出去，可站在雪地里的卻是他的同學。對方拍打著身上的雪花，摘下起霧的眼鏡擦拭，低聲說："安國已經坐火車走了。" 話音未落，一陣刀割般的刺痛瞬間貫穿全身。 同學頓了頓，聲音更輕：“他不是出差…那么驕傲的一個人，走的時候紅著眼眶。他讓我把這個給你。”說著拿出一張紙遞給我。 我僵立在雪中，喉頭像堵了塊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恍惚間，我顫抖著展開那張被雪水洇濕的紙。安國熟悉的筆跡暈開在紙上，他潦草地留下了曙光的工作地址和電話，再無一個多余的字。 　　那一刻，一種從未有過的慌亂幾乎將我擊倒，我恨不能插上翅膀去追安國；那一刻，胸腔里爆發的絞痛讓我彎下了腰；那一刻，我終于明白──安國是我掌心沒能接住的熾熱，而曙光，只是化在衣領的一滴冰凌。 我緊攥著那張洇濕的紙，喉間涌上一股鐵銹般的腥氣，連呼吸都帶著鈍痛。 他同學何時離開的，我是怎樣跌跌撞撞回到宿舍的，全都模糊不清。唯有懊悔如泰山傾覆，將我壓進最深的黑暗里。 雪，落在地上，結成枷鎖。 我再也沒有了歡欣的理由，再也沒了往日的鮮活。曙光走了，安國也走了──他終究沒能喚醒一顆癡迷不悟的心，只能帶著內心難以名狀的傷痛黯然離場。 從此，我墜入新的深淵。那里沒有安國，沒有曙光，只有雪落下的聲音——像一場永遠飄不完的挽雪。 　　多年以后，當我從反反復復咀嚼初戀的痛苦中抽離，才終于意識到曙光不過是我靈魂里縹緲的精神戀愛。 而安國，那個帶著煙火氣的名字──卻讓我第一次觸摸到戀愛的實體溫度，也體會到了分手時骨血剝離般的心痛。 原來愛的公平，是讓你同一雙手既接得住玫瑰的露水，也擦不干莖刺不斷滲出的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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