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在瑞金紀念館冰涼墻壁前,海爺爺悄然用手觸摸那凹凸不平的彈痕,指尖下似有灼熱電流穿過,時空驟然翻轉,海爺爺仿佛重回了八十年前那個濃云密布、風雨如磐的夜晚,盧溝橋的槍炮聲驟然刺破了長夜寂靜,又驟然將整個民族推入深不見底的戰火深淵。</p><p class="ql-block"> 鐵蹄踏過,山河嗚咽,黃土之上,卻頑強生長著不屈的根芽。 硝煙彌漫的戰場上,一名士兵倒下了。他年輕的血液汩汩淌出,浸染了身邊泥土,也浸濕了衣袋里尚未寄出的家書。紙上字跡被血水模糊,隱約可辨是“院中石榴待紅”幾字——那家中院落里,尚存著多少未及結果的等待?他懷中那只銅煙鍋滾落在地,上面深深刻著一個“忍”字,像一粒滾燙的種子,被匆忙經過的逃難老農拾起。老農粗糙的手指摩挲著那個字,默默藏進了懷里。</p><p class="ql-block"> 硝煙彌漫,天地無光。被炮彈撕裂的大地上,一隊難民疲憊地跋涉著。有位母親緊抱著懷中嬰兒,邊走邊低聲哼著不成調的搖籃曲,歌聲在炮聲間隙飄搖,微弱卻固執。忽然一聲巨響近旁炸開,母親本能地撲倒在地,用身體為襁褓筑起屏障。她灰頭土臉,頭發凌亂,卻依舊顫抖著繼續哼唱那不成調的歌謠,歌聲在死寂中延續著生命的節拍——仿佛在說,縱然天地搖搖欲墜,母親胸膛里也永遠藏著一片不沉的陸地。</p><p class="ql-block"> 瑞金防空洞里,卻點亮了一盞不滅的燈?;椟S搖曳的燈光下,一個穿著長衫的身影正在為學生講解《論語》。洞外轟炸機群如黑云壓頂,震得洞頂簌簌落灰,粉筆灰也隨之飄灑在書頁上。老師神情卻依舊平靜,指著書頁上“歲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一行字,聲音穿透了爆炸聲:“此正是今日之你我?!痹捯粑绰?,外面又是一聲撼動大地的巨響,洞壁劇烈顫抖。他忽然停下講課,側耳傾聽片刻,然后轉頭問道:“何謂匹夫有責?”——恰在此時,洞外爆炸聲又起,仿佛天地作答,震耳欲聾的巨響似乎正替沉默的課本吼出了答案:危難中的堅守本身,即是文明血脈在黃土上生出的芽,那正是民族魂魄凝成的鐵脊梁。</p><p class="ql-block"> 八十年風云呼嘯而過,海爺爺恍惚間又回到了紀念館。一位老人帶著孫兒佇立在英烈名錄墻前。老人顫巍巍指著墻上一個名字,聲音低沉。孩子忽然掙脫爺爺的手,指著墻根石縫里幾莖在風中搖曳的細弱野草,仰起臉來,童聲清亮:“爺爺,我想把它摘下來,送給墻上的人!”老人蹲下身,粗糙的手輕輕拂過草葉,眼中淚光浮動,卻搖著頭阻止了孩子:“讓它長著罷,孩子。這地界……”</p><p class="ql-block"> 他話音未落,卻在海爺爺心中激起悠遠的回響:野草雖微,卻頑強從泥土縫隙里鉆出,它何嘗不是深埋大地之下那無數不屈靈魂的延續?那士兵家書中未紅的石榴,難民母親固執哼唱的搖籃曲,老師課本上落滿塵埃的句子,如今皆在野草細莖中默默流轉著生命——它們被炮火吞噬卻從未被消滅,反在灰燼里更執著地生息繁衍,終于匯成了一道沉默而浩蕩的意志洪流,將歷史重負扛起,在風雨飄搖中托舉著我們民族度過了最黑暗的長夜。</p><p class="ql-block"> 紀念館的玻璃柜里,靜靜躺著那本當年的《論語》,泛黃書頁上斑駁著早已干涸的血跡。當年防空洞頂落下的草籽,竟在字里行間沉睡至今。它們沉默地伏臥在泛黃的紙頁間,如同無數深埋于民族記憶里的英魂,靜待著某次春雨的召喚——那時它們必將破土而出,于青天之下,重新舒展為一片連天的碧綠。</p><p class="ql-block"> 黃土之上,野草歲歲榮枯;它根植于最深沉的黑暗,卻向著光的方向永生不息——那正是我們民族魂魄在血火洗禮后愈顯清明的容顏:毀滅的劫灰里,生命以它不可磨滅的柔韌證明了自身不朽;那渺小個體所點燃的孤勇,終在時間深處連綴成了映照長夜的無盡星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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