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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前書?回望高考日的低語

雪狐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雨前書:回望高考日的低語》</span></p><p class="ql-block"> 文/雪狐</p><p class="ql-block"> 多年后回望,那個七月的午后依舊清晰得像一塊壓在記憶底層的、吸飽了水的灰藍色絨布。那天也是高考首日,空氣里彌漫著一種無聲的、粘稠的期待與緊張,混合著季節特有的悶熱,沉沉地貼在皮膚上,也壓在每一個年輕的心頭。預報里信誓旦旦的晨雨,到了午后四點,依然不見蹤影。只有低垂的云層,鉛灰厚重,在天際線處緩緩堆積,仿佛在醞釀一場關乎千萬人命運的、遲來的宣言。氣壓低得讓人胸口發悶,彼時年輕的我,心底纏繞著一縷淡淡的憂傷——為這盛大而沉重的儀式本身,也為我那早已飄散在時光塵埃里的、一抹月白色的念想。</p><p class="ql-block"> 記憶里的風很輕,貼著地面游走。它曾托起我那些無處安放的心事,像托起一片羽毛,徒勞地想去叩擊遠方那抹遙不可及的、清冷的月白。天各一方,曾經如畫的眉眼,一別之后,山海便橫亙其間。目光在窗外漸變的云層上游移,灰白、鉛灰、深黛……層層疊疊。恍惚間,那流動的云影里,似乎總能勾勒出一個熟悉的輪廓——她輕盈地懸浮在那里,如同一片最溫柔的云朵,短暫地停駐在我被習題磨出薄繭的指節所指向的方向。 那只是一個青春特有的幻象,卻足以讓當時的心湖,泛起久久不散的漣漪。</p><p class="ql-block"> 那時的我,總想用詩行去捕捉。捕捉舊日時光里她轉瞬即逝的笑靨,捕捉午后陽光穿過樹葉落在她發梢跳躍的金線。詞句呢?卻顯得格外蒼白,如何能復刻她低語時如羽毛拂過心尖的細微震顫?那些曾經滾燙的、試圖傾訴的字句,在高考的巨大焦灼與夏日沉悶的合圍下,迅速褪了色,喑啞了聲音。那份遠去的、帶著少年稚氣的愛戀,如同窗外那片懸而未決的雨云,積蓄著一種燥熱的、無處釋放的能量,沉沉地壓在胸腔,讓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濕漉漉的、青春的重量。</p><p class="ql-block"> 考場里,時間被拉長,凝固成琥珀。** 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是彼時唯一的韻律,與窗外蓄勢待發的鉛云,竟奇異地共振出一種集體性的焦灼。每一道題目,都像一次小小的泅渡,年輕的思緒在已知與未知的狹窄縫隙間艱難穿行。偶爾抬眼,那片云影似乎還在窗外徘徊,又或許,只是玻璃窗上氤氳的水汽,模糊了現實與心事的邊界。</p><p class="ql-block"> 然而,心底深處,總有一個微弱卻固執的聲音在低語:相信時間,相信雨水終會落下,沖刷掉粘滯的塵埃與青春的悶熱。那時執拗地相信著,在某個不期而遇的午后,也許是塵埃落定、分數揭曉之后的一個雨后初晴,在某條被雨水洗得發亮的尋常街角——那抹魂牽夢縈的月白會猝不及防地撞入眼簾。她轉身,帶著雨后空氣的清冽,衣衫如月光流淌,長發在微風中揚起溫柔的弧度。那一刻,仿佛所有被試卷、排名和懵懂期待填滿的漫長時光,所有郁積的思念與高考的余悸,都將被這純粹的“看見”徹底浸透、凈化。</p><p class="ql-block"> 如今,作為過來人,回望那個夏天,才恍然明白,我確實在時間里學會了“紡織”。不是用絲線,而是用那一整個被蟬鳴嘶喊、汗水浸透、懸望煎熬和最終釋然所共同浸染的夏天。歲月之手,早已將那復雜而珍貴的“整季”時光,細細抽絲剝繭,穿成了生命里堅韌而柔韌的絲線。它被輕輕晾曬在人生風雨過后初生的彩虹之上。那彩虹,是天空傷痕愈合后的微笑。而我晾曬的,是青春被汗水、淚水甚至偶爾的挫敗浸透過的陳年綢緞——它曾包裹著我們最熾熱的夢想、最懵懂的愛戀和最沉重的壓力。經過時光雨水的蕩滌與陽光的曝曬,它終是褪去了沉郁,顯露出內里曾被遮蔽的、溫潤而無比堅韌的光澤。</p><p class="ql-block"> 這晾曬的過程,便是最深的自愈。*看著它隨風在記憶的虹霓間輕揚,折射出過往所有的色彩,便深知:那低垂的云、未落的雨、考場的筆尖、心頭的月白……所有曾經沉重淤塞的,終將在時間的河流與誠實的回望里,沉淀、分解,找到各自輕盈流淌的去處。高考日那個悶熱的午后,連同那深藏心底的、月白色的憂傷,都已悄然織入這幅巨大的人生綢緞,成為其上獨一無二、無法復制的經緯,賦予它厚度與獨一無二的質地——一種只有經歷過、沉淀過才能擁有的,溫柔的、帶著釋然的輕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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