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關紅 □段金華（國防戰士）

版納金華

邊關紅作者/國防戰士 在我們生長的西南邊疆，大山的深處，生長著這樣一種特別的紅木棉，當地人習慣叫他攀枝花。然而在我們的心中，他不是一種普通的植物。那一樹樹紅木棉，就那么忠實的在邊疆的土地上忠實的站立著，自信的生長著，遠處望去，它們似一簇簇燃燒的火炬；近觀之，則如氣勢磅礴、撲面而來的熱情火焰。此刻，我深信，每一棵木棉都懷揣著堅定的信念，無悔地挺立。 我生在邊疆長在邊疆，我熱愛邊疆的山山水水和一草一木，這一樹樹如血的紅木棉，這一抹抹鮮艷的邊關紅，就是刻在我童年記憶中的，一段難以滿懷深情的紅色記憶。 南方邊疆的多數地方沒有冬季，四季樹常綠，月月花常開。當雨水停滯，進入旱季之后，會有兩三個月的霧天，也會偶爾有幾天下霜，這個時候也就是最冷的時候。霜凍過后，原野上的將軍草和馬蹄草，便開始泛綠。各種不知名的小草也爭相吐露新芽；山坡上的櫟樹和紅毛樹也褪去棕黃色的舊裝，換上嫩綠色的新衣。在它們中間，獨立、孤傲、清奇、圣潔、高大而偉岸，矗立在河邊、原野，田間、地頭，村寨、營房等地方的木棉樹。那軀干高大挺拔，飄逸向上，枝條粗獷豪放，充滿自信，它們會三三兩兩地分散隨處生長著，向人們展示著他們的獨立不群，也會在某個地方聚集成林，排列成雄偉壯觀的隊形。 從遠處望去，他們身上很少能看到綠葉，似乎像沒有了生命的枯樹，可當你走到它們的面前細細觀察時，卻發現它們雞蛋樣大小的花蕾，正在孕育著一種欲熊熊燃燒的火焰。多數花木遵循先長葉后開花的規律，而木棉樹卻獨樹一幟，花開時節不見一葉，直至花落方展新綠。因為花開得早，讓木棉有了“嫣然一笑領春風”的韻味兒；因花開得熱情奔放，又讓它有了“此花若肯夸雄麗，宇內群芳孰敢春”的豪邁?；ㄆ谶^后，木棉一邊吐出新葉，一邊結出果實。等到果實成熟，果殼會自動裂開，露出潔白的棉絮，隨風飄散，這木棉花就是我們這些軍人的后代，散落在邊疆的群山峽谷，然后又生根發芽，蓬勃生長開花結實。 每年的二三月間，是紅木棉吐焰怒放的時節，花蕾綻放出點點猩紅。當別的草木剛有一點點花意時，紅木棉已是花盞盛開，火紅熱烈，開放得非常燦爛了。這種風景包圍著邊防線上的每一座邊防軍營，每一個邊防哨所。這一樹樹火紅的木棉花就是點亮邊防軍人心靈世界的火炬。 　　這一樹樹火紅的木棉花，點燃了年輕戰士懵懂的青春之火。他們心中剛強的意志與溫柔的情懷，皆融匯于那片片絢爛的邊關紅之中。 20世紀60—70年代，很多的邊境地區，都會有解放軍野戰醫院，除了服務邊疆軍民，有的擔負著服務鄰國部隊的任務。和所有的部隊營房一樣，這些醫院都會被紅木棉包圍著，我們生活的邊防部隊附近就有這樣一所野戰醫院，就在醫院周邊的曠野上，高大的紅木棉在靜藍如洗的碧空下，盛開得格外熱烈動人。 醫院里有很多漂亮的女兵，她們講著一口悅耳動聽的普通話，她們軍帽上的紅五星和軍衣領上的紅領章如同盛開的紅木棉，她們的模樣也和紅木棉一樣嫵媚動人，那些耐不住寂寞的年輕戰士，總愛尋覓各種緣由前往醫院，只為能多瞥見幾眼那動人的女兵身影?？赐瓴〉谋鴤?，會悄悄地從挎包里拿出一朵鮮艷水靈、晶瑩剔透的木棉花悄悄擺在桌子上然后悄悄離去，女兵們也記不住也不在乎是哪個兵送的，反正這些花和這些戰士的心靈一樣的純潔，這抹邊關紅是所有男兵女兵們永恒的青春記憶。 晴朗的天空會有陰霾的時候，美麗的花朵難敵狂風暴雨的摧折。 一天，有軍中柔鄉之稱的野戰醫院忽然戒備森嚴，如臨大敵，連邊防團的機動部隊都趕往醫院參加值勤，救死扶傷的圣地既然出現了殺戮。壞人開槍行兇，把無辜的子彈射向無辜的人群。也就是醫院出事的那天晚上，一場暴雨幾乎把所有木棉花打落在地上，地上散落的花朵像一攤攤鮮紅的血。 就在這個即將飄灑腥風血雨的夜晚，剛下夜班的醫務部副主任帶著孩子準備回家，她全神貫注地和女兒交流著老師布置的作業，絲毫沒有察覺路旁的冬青樹里，隱藏著的那雙充滿憤怒和仇恨之火的眼睛。 這個完全喪失理智，完全沒有人性的殺人魔鬼，是鄰國部隊的一名副營長，他在戰斗中負傷被送到野戰醫院救治。在醫院住了半年多以后，在醫生護士的精心照料下，他的傷痊愈了。他們沒有像電影里的那些紅軍傷病員那樣，痊愈后想著早日回到戰場，為他們理想和奮斗目標浴血奮戰，而是想選擇逃避。 理想如光，現實如血。戰爭中的軍人，幾乎所有經歷都離不開殘酷二字，在叢林里東征西戰，每天都會有人在戰斗中死去。而他在醫院里悠然自得，每日享受著醫護人員的悉心照料，無需經歷外界的動蕩與風險，醫院成了他舒適的避風港。他多次要求醫院領導求情，不要讓他出院，當他的無理要求義正言辭的拒絕后，他氣急敗壞，在臨出院的頭天，到軍械員那里領回了自己的配槍，開始了他的罪惡行動。 在醫院內，一聲槍響劃破了寧靜，副主任倒在了血泊之中，而那個剛剛步入小學的女孩，悲痛地呼喊著“媽媽、媽媽”，試圖喚醒已經無法回應的母親。窮兇極惡的歹徒從冬青樹叢中跳出，揪著女孩的頭發提起來，又一槍奪走了這個可憐女孩的生命。母子倆緊緊相擁在一起，紅木棉樹掉落下的花朵，一朵一朵地蓋在他們身上，最后鋪滿了他們的全身。 兩名勇敢的軍人，一名是醫院文書，一名是助理軍醫，他們聽到槍聲勇敢地沖到現場，一邊指揮大家疏散隱蔽，一面迎著歹徒的槍口向前沖擊。槍響過后，他們身上飛濺的血花和天空飄落的木棉花朵一道，形成一道道血紅的飄帶。 聽到槍響，訓練有素醫院的保衛人員和警衛部隊，迅速向出事地點圍去。經過戰斗考驗的醫院管理員，拎著剛剛擦拭完畢的步槍，在一個岔路口堵住了歹徒，未等其作出反應，抬手一槍擊中了歹徒的臀部，歹徒慘叫著倒在地上，被圍上來的警衛戰士按住捆了個結實。 后來查明，作案的歹徒原本是逃亡境外的蔣殘匪逃兵，看著鄰國革命武裝的蓬勃發展，抱著混個一官半職的投機思想，混入了部隊。最終，歹徒難逃法網，被判處死刑，在一片荒涼的土坑中，他罪惡的一生畫上了句號。 醫院已經在1985年大裁軍中撤編。我不知道，當時有沒有給那次事件中犧牲的軍人評定烈士，或者記什么功？ 但我是不會忘記那一樹樹的木棉花的，那一抹鮮艷的邊關紅，成為我心頭永恒的記憶。 朝夕枝頭何忍別，來年滿樹又紅云。英雄舍生取義，死得其所。壞人為私利而亡，死有余辜！ 　　 那一年開始，醫院周邊的紅木棉開得早也凋謝得早，每一朵花都鮮艷得像在滴血。它早早披上了一身的綠裝，變成了一把把綠色的大傘，像一位挺拔高大的邊防戰士，站在祖國的邊防線上。抱籽的花苞掛滿一樹，隨風搖曳。火熱的夏天到來，紅木棉抱籽的花苞自然炸裂，噴出像棉花絮一樣白色的花絮，帶著他的種子隨風飄蕩。像蒲公英的花一樣飛揚，伴著它的第二個春天和另一方土地的夢想而去。人們相傳，這些木棉樹仿佛被犧牲軍人的英靈所附，它們挺拔的身姿，恰似戰士那不屈不撓、永存的精神象征。 　　從此以后，只要到了這個日子，紅木棉盛放如血，艷麗奪目，醫院大院的小草欣欣向榮，綠意盎然，落葉樹種亦吐新芽，嫩葉初展。 一花引來百花開，一樹喚得萬木春。 此時邊關的紅木棉，就會一樹一樹的幻化開來，一朵追趕著一朵，直至把邊關的山河染紅。 這壯美絢麗的邊關紅，執著地陪伴著邊關戰士，戰士亦如它般崇高偉岸，火熱燦爛，昂首不屈。并毫不吝嗇地獻出心中的火紅的信仰與熾熱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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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關紅 □段金華（國防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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