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老舍筆下的鼓書藝人心中翻騰卻開不了口,艾青愿作嘶啞歌唱的鳥,穆旦則以帶血的手擁抱世界——這些形象構成了中國現代文藝史上最動人的矛盾:藝術家在沉默與吶喊之間的掙扎。藝術創作從來不是簡單的自我表達,而是承載著更為沉重的使命。當藝術家面對苦難與不公,他們的沉默可能是對現實的深刻反思,而他們的吶喊則是對希望的執著堅守。真正的藝術家往往在這兩極之間徘徊,既不能對苦難保持緘默,又不愿讓憤怒摧毀藝術本身的美與力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沉默有時是藝術家最深刻的語言。老舍《鼓書藝人》中那位無法開口的表演者,他的沉默比任何唱段都更有力地揭示了內心的痛苦與時代的重壓。中國古代文人面對政治高壓時,常以"春秋筆法"微言大義;西方現代主義作家如卡夫卡,則用荒誕的沉默對抗異化的世界。魯迅在《野草》題辭中寫道:"當我沉默著的時候,我覺得充實;我將開口,同時感到空虛。"這種沉默不是逃避,而是一種蓄勢待發的狀態,是對現實更為深刻的認知與批判。藝術家的沉默如同大地的裂縫,表面平靜,內里卻蘊含著巨大的能量,等待著適當的時機噴薄而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然而,當沉默積累到一定程度,藝術家的吶喊便成為歷史的必然。艾青"用嘶啞的喉嚨歌唱"的意象,道出了藝術家在民族危亡之際的責任擔當。杜甫在安史之亂中寫下"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貝多芬在耳聾后創作《第九交響曲》,這些都是在絕境中迸發的藝術強音。藝術家之所以必須吶喊,是因為他們的敏感心靈最先感知社會的病痛,他們的表達能力又能將這些感知轉化為震撼人心的作品。正如穆旦在《贊美》中所言:"我要以帶血的手和你們一一擁抱",這種吶喊不是簡單的宣泄,而是飽含血淚的深情告白,是對民族命運的深切關懷與堅定信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藝術家的偉大之處,正在于他們能夠平衡沉默與吶喊之間的張力。過度的沉默可能導致藝術的失語,而過分的吶喊又可能使藝術淪為宣傳工具。魯迅的雜文既有匕首投槍般的犀利,又有《朝花夕拾》中的溫情回憶;畢加索既能創作控訴戰爭的《格爾尼卡》,也能繪制寧靜的《和平鴿》。中國傳統文化講求"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的中和之美,西方美學則推崇"崇高"與"優美"的辯證統一。藝術家需要在保持藝術獨立性的同時不放棄社會責任,在反映現實黑暗的同時不熄滅希望之光。這種平衡能力,正是區分普通藝匠與偉大藝術家的關鍵所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當代社會信息爆炸,各種聲音嘈雜紛亂,真正的藝術表達反而變得更加珍貴而困難。我們既需要那些敢于直面社會問題的"吶喊者",也需要能夠沉淀思考的"沉默者"。藝術的價值不在于它是否響亮,而在于它是否真實;不在于它是否即刻見效,而在于它能否穿越時間。每一個時代都有它的鼓書藝人,心中翻騰卻堅持歌唱;每一個時代也都有它的夜鶯,即使喉嚨嘶啞也不停止對土地的愛。當沉默與吶喊在藝術中達到和諧統一時,人類精神便獲得了最為深刻的表達方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舒志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2025年6月7日寫于湖南漣源市</spa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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