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的《黑桃皇后》與柴門兄弟

天然去雕飾

我們在紐約的第二場藝術盛宴是大都會歌劇院演出的歌劇《黑桃皇后》。這部劇的故事來自普希金的同名小說，由柴科夫斯基兄弟作詞譜曲，于1890年12月19日在俄羅斯圣彼得堡的馬林斯基劇院首演至今，絕對的是部跨世紀經典。 啊對，各位沒有看錯，這部劇的作者是“柴科夫斯基兄弟”。兄弟。??我承認自己對藝術家們的知道都是半瓶子晃蕩孤陋寡聞，但我的優點是得著機會就愛學習，不恥上問?? 現在信息搜索方便，但凡我有了問題就一定要立刻去尋找答案，也就是我以前教學時常會向學生強調的所謂 teachable moment，抓住最佳學習時機。所以，問題來了：誰是柴科夫斯基的兄弟？?? （為了省卻些寫字的麻煩，以下簡稱柴科夫斯基為老柴。此舉僅因為偷懶而絕無冒犯之意） 大師彼得·伊里奇·柴科夫斯基（1840年5月7日—1893年11月6日） 話說那天當我在節目單上看到“作詞：莫迪斯特·柴科夫斯基（Modest Tchaikovsky) 與作曲家”時有點兒蒙——什么時候老柴改名字了？他不是叫皮特（Pyotr ）嗎？啥時候改叫“謙虛” （Modest）了？?? 我就趕緊往后翻篇兒，一目幾行地看著，也只找到一句相關的介紹：“作曲家的弟弟莫迪斯特 (1850 －1916) 編寫了《黑桃皇后》中大部分的歌詞，盡管老柴本人也寫了一些。” OK，這句話至少讓我弄明白了，寫這劇的是哥兒倆，是倆人??！ 可還是惑呀！莫迪斯特他誰呀？趕快學習去！上網搜索了一陣我發現，在中文網絡上叫“柴科夫斯基”的人好象只有一個，那就是作曲家彼得·伊里奇·柴科夫斯基。網上關于老柴的正傳與八卦不少，什么老柴結婚記、老柴是烏克蘭人（我希望他是）、甚至老柴有斷袖之癖……卻除了偶爾提到他有個弟弟同行之外少有專文是介紹小柴的。我忽然就釋然了：難怪過去我從未知曉老柴那位叫“謙虛”的弟弟。不是他謙虛也不是我罔聞，分明是他在中國汲汲無名嘛！ 只能去查英文百科啦。不查不知道，一查真嚇我一跳，老柴小柴的家世那是相當的復雜，不痛（快）說一個都說不清楚。可是我此文不是而且我也沒資格給柴科夫兄弟寫傳，篇幅所限，咱就揀幾個關鍵詞來白話則個吧。 家世 老柴八歲時的全家福（小他十歲的雙胞胎弟弟們還未出生）左起：老柴、母親、妹妹亞歷山德拉、同父異母姐姐辛納達（母親背后者）、兄尼可萊、弟伊波利、父親 老柴擁有一個大家庭，兄弟姐妹7個，他排行第三，上有兄姐下有弟妹。老柴14歲時喪母，父親無暇顧及孩子們，他便承擔起長兄如母的義務看顧兩個小弟弟。兄弟姐妹中與他最要好的是妹妹亞利桑德拉和雙胞胎弟弟安納托利與莫迪斯特。小于老柴兩歲的妹妹婚后生了7個孩子。她的家成為老柴精神上的避風港，也是老柴成年后給了他家庭溫馨的所在。 學歷 老柴出身富裕家庭，祖上歷代從過軍，算是上等階級，所以父母對老柴從小便展現出來的超常的語言和音樂天賦視若無睹卻送他去讀了法學院，期望他學成進入政府工作當個公務員。右上圖是老柴從法學院畢業時的照片。那是1859年，他19歲。 但天才是壓不住的，老柴終究是去讀了圣彼得堡音樂學院。上圖右下便是他從音樂學院畢業前不久拍的照片。那是1865年，他25歲。上圖左是老柴1893年6月在劍橋大學接受榮譽博士學位時的照片。據信這是他在人世上留下的最后一個影像。5個月后，老柴便離開了人世，享年53歲。 作品 老柴的成名之路是坎坷的，也是多產的。終其不算長的一生（53歲），老柴共創作了169部作品，包括歌劇、芭蕾舞、交響曲、協奏曲、歌曲和聲樂套曲（Cantata）。很多作品現在的人們都沒有聽到過，或者聽的不完全，比如《天鵝湖》和《胡桃夾子》，不同的芭蕾舞團選用的音樂就不盡相同。 婚姻 老柴1877年7月與他在莫斯科音樂學院的學生安東尼娜（Antonina Miliukova) 結婚，時年37歲。這是一個短命而令人唏噓的婚姻，兩人滿打滿算也只相處了幾個星期便分開了。有一個說法是，婚后老柴發現安東尼娜其實既不懂也不在意他的作品，她寫信號稱是他的粉絲完全不那么回事兒，他感到非常失望，失望到竟然選擇了去跳河自殺（未遂）?? 后來按醫生的吩咐，兩人一直是分居狀態，因為安東尼娜堅決不肯離婚。而且，據說，事實是，老柴對女人并無興趣。 疑點 老柴自己承認、他的弟弟莫迪斯特寫傳、百年來老柴的的傳記作者也都認為，老柴有斷袖之癖。他喜歡、心儀過多個他的朋友、學生甚至他的外甥。上邊照片里的左邊那位就是老柴的一個親密朋友約瑟夫·科特克（Iosif Kotek) ，而且就是他把梅克夫人介紹給老柴的。有一個說法是，這個X取向是造成老柴早逝的原因——他被迫自我了斷以維護莫斯科音樂學院和老柴家族的聲譽。但這只是個推斷，沒人能夠證實這件事的真偽，因為老柴的死亡證明上寫的是死于霍亂。 梅克夫人 老柴早年喪母、婚姻不幸，給他造成許多精神上的壓抑和焦慮。但他又是幸運的—— 36歲那年他遇到了自己后半生的貴人、富孀梅克夫人（Nadezhda von Meck) 。您別想歪了，這可不是一個嫩青傍富婆的世俗故事。老柴與梅克夫人從未謀面，十幾年的交情全靠書信往來，屬于老柴筆下所稱的“靈魂伴侶”。他們倆人一共寫了1200多封信，現如今成為研究老柴生平的極珍貴的史料。梅克夫人欣賞老柴的才華，為了讓他能專心寫作給他提供了固定的生活費，后來更是給他6000盧布的年金讓老柴得以辭去在莫斯科音樂學院12年的教職悉心創作。若不是梅克夫人的資助，后人大概率無法欣賞到老柴那么多的音樂上品，所以我們都是受益于梅克夫人的人！1893年，老柴的第六交響曲《悲愴》公演后9天，他驟然去世。兩個月后，梅克夫人也因病去世。不知這兩位人世間的靈魂伴侶（soulmates）在天上是否會相遇，是否終能無所顧忌地把酒言歡了。 弟弟 莫迪斯特·伊里奇·柴科夫斯基（1850.5.13-1916.1.15) 故事說到這兒，也該小柴莫迪斯特登場了。相關的歷史研究文獻說，小柴把大他十歲的哥哥老柴當成了自己的偶像，行事為人處處模仿他。小柴踏著兄長的足跡也進入了皇家法學院，后來又轉而寫音樂、寫劇本，儼然是以老兄為榜樣，連xing取向都和他一樣。小柴對老柴入迷／著魔的程度甚至曾引起老柴的反感而一度刻意疏遠這個小迷弟，但是他們的關系一直還是很親密的。小柴陪老柴周遊各國，老柴有病時照顧他，甚至老柴都是在小柴家里去世的。老柴去世后小柴致力于辦柴科夫斯基博物館、給老柴寫傳記，是個絕對的鐵哥們。 哥倆好是不假，但其實老柴起初并不看好小柴的寫作才華，覺得他努力是努力了，但他不是編劇那塊料就不是那塊料。不過后來老柴逐漸認可了小柴，還與他合作寫出了一些作品，其中就包括了我們那天看的、如今已成傳世經典的《黑桃皇后》。可惜的是，老柴的早逝終止了兄弟間的合作，不然他們一定還能創造出更多的經典來。 Ok (大喘一口氣) ，總算又回到原本的正題上啦——黑桃皇后。 這是我第一次看歌劇《黑桃皇后》。故事來自俄國著名作家、詩人普西金1833年寫的一部短篇小說，1890年被柴家兄弟改編成歌劇，百多年來在世界各地長演不衰。 故事的梗概還是轉抄一下維基百科的介紹吧（我稍作改動）：主人公赫爾曼得知伯爵夫人有三張可以贏錢的神牌后，為了獲知神牌的秘密他假裝愛上鐘情于他的伯爵夫人的養女麗莎，進而親近伯爵夫人。之后赫爾用槍威脅伯爵夫人說出三張神牌的底細，伯爵夫人被他嚇死。后來伯爵夫人托夢給赫爾曼，表示這三張神牌就是三、七、和A。已經訂婚的麗莎想與赫爾曼私奔，赫爾曼對麗莎卻沒有興趣，轉身繼續去賭場賭博。麗莎明白了，赫爾曼愛她是假，打探秘密是真，于是她在失望中跳河自盡。賭場上，赫爾曼靠三和七這兩張牌贏了許多錢，但因為最后下注的一張牌其實不是A而是“黑桃皇后”，竟把錢全部輸光了。伯爵夫人的魂影沖著赫爾曼大笑不已，赫爾曼瘋了，開槍自盡。（全劇終） 唉，自古以來，情愛、貪欲、欺瞞、背叛與死亡就是人類文學中永恒的主題。細品那些流傳千禧百年的經典故事，古今中外竟都是大同小異或大異小同，雖萬變卻不離其宗。這也難怪。想這地球上的人類都是非洲女人露西的后代，既便后來變得五顏六色五花八門，骨子里卻是來自同一個遠祖的血脈相承，愛恨情仇當然也如出其右了。歌劇《黑桃皇后》便寫出了人世間的冷暖悲涼，真的令人回味讓人唏噓。 但那音樂是真的好聽啊！早年我看過紐約大都會歌劇院演出的《奧湼金》，就非常喜歡那故事、那音樂，尤其是演員們出色的唱功與精湛的演技，讓我看后回味無窮至今懷念——扮演奧湼根的老霍（Dmitri Hvorostovsky) 斯人已逝無可追。那部劇也是改編自普希金早年的作品（長詩），也是愛情故事（據說老柴結婚也是受了劇情的影響），也是天籟之音樂，讓人著迷。 究竟是怎么個好聽法呢？非專業的我還真說不清楚。就是覺得行云流水般的順暢，聽著舒服——老柴就是老柴，大家 ??????（順便吐槽一下，第三天我們又聽的那部現代版歌劇《安東尼與克利奧帕特拉》簡直沒法和《黑桃皇后》相提并論，我就不提了…… ） 按我家LD的說法，《黑桃皇后》的音樂比《奧湼金》成熟了許多（我聽不出是幾分熟來，只覺得倆劇都好聽??）。想想卻也難怪，寫《奧湼金》時老柴不到39歲，而《黑桃皇后》是他50歲時寫的。生活閱歷不一樣，心境不同，對音樂的把控也更游刃有余，當然更成熟了。 好劇自然有人愛，所以能容納3700多人的大都會歌劇院爆滿也不意外。順便說一句，大都會歌劇院經常有全球實況演出轉播，所以我們有時身在外國也能看到高清直播或重播。但是我家那位非說還是看現場好，因此他只要有機會必去紐約，也算是一好吧。 這部劇的整體色調是黑白金，大概意在反映黑桃這個主題，也是反映人性之暗黑吧。整場唯一的亮色是在赫爾曼輸錢之后出現的伯爵夫人靈魂，她身著大紅裙衣，形成了強烈反差。 《黑桃皇后》謝幕（允許拍照） 穿紅衣的是伯爵夫人的魂，后面出來的白裙黑披肩的是麗莎，黑衣男是赫爾曼。我覺得這部劇最好的地方是所有的演員各自都有不少唱段，好聽又好看，是一場真正的視聽盛宴。最后出場的是女指揮Keri-Lynn Wilson。3個小時的劇，中間只有一次休息，光體力就夠消耗啦，真棒?? 每次去大都會歌劇院我都要欣賞那里的吊燈，太喜歡了！關于這吊燈另有故事，后面我要專為它寫一篇的。敬請期待?? 說明：本文中所有相關歷史圖片均來自網絡，特此致謝。 2025年6月5日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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