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暮色四合時,風便從青瓦縫里鉆出來了。它原是最無拘的客,穿堂過巷時從不多作停留,卻偏教檐角銅鈴叮叮咚咚響成一片,像是被誰悄悄拽住了衣擺。而月亮總在這時爬上墻頭,把清輝潑了滿院,連風的影子都染得淡了——原來最無情的風,偏遇上最癡纏的月,倒像是天地間一場說好了的迷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記得老巷口的槐樹。春深時白花疊雪,風過時便有細瓣落在奶奶的蒲扇上。她坐在竹椅上打盹,月光從葉隙漏下來,在她銀白的鬢角碎成星子。我總以為是月亮貪看奶奶的皺紋,才會這般黏著不走,直到某天夜里起了風,槐葉沙沙響著掠過窗紙,我看見月光忽然凝在奶奶枕邊的布鞋上——那是她白天替我縫的,針腳歪歪扭扭,鞋頭還繡著半朵沒完工的梔子花。原來月光早把心事都收在了褶皺里,等風來的時候,便輕輕抖落在人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江堤上的夜最是分明。風從水面斜斜吹來,帶著潮濕的涼意,卻吹不散江心那輪搖搖晃晃的月。有回見著個打魚的老伯,坐在船頭抽旱煙,火星明滅間映出他被歲月揉皺的臉。月光就靜靜鋪在他腳邊的竹簍里,跟著水波一蕩一蕩,像是怕他寂寞,特意來作伴的。老伯卻說,年輕時總嫌月亮太亮,照得歸船的路太清楚,反而念著岸上的燈火;老了才懂,這江上的月原是最貼心的,風里來雨里去的日子,唯有它始終懸在頭頂,不聲不響地照著歸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去年深秋在姑蘇,借宿在臨河的老房子里。木窗推開便是石板路,夜里聽見腳步聲漸近,又漸漸遠了,像是誰乘著月光在走。風掀起窗簾的瞬間,看見對面屋檐上的月正往這邊探身,瓦當的花紋在墻上投下斑駁的影,倒像是月在偷偷臨摹人間的煙火。案頭的桂花茶還溫著,是房東阿婆臨走前泡的,她說夜里風涼,喝些暖身子。茶湯里浮著幾朵未沉的花,被月光浸得透亮,忽然想起阿婆送我時的話:“這巷子的風啊,總愛繞著彎兒走,可月亮不管這些,你看它,年年都守在老地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此刻坐在窗前,風又掀動了案頭的信箋。那是遠方朋友寄來的,說他那里的春天總在雨夜來得突然,風卷著櫻花掠過路燈,像一場下不完的雪。我忽然明白,清風本是天地間的過客,它穿過回廊時,順手掀亂了未寫完的信;掠過樹梢時,不小心碰落了待放的花。可月亮偏要把這些零碎的溫柔都拾起來,釀成一地清光,讓每個晚歸的人都看得見,讓每個思念的人都記得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夜色漸深,風已不知去向,唯有月亮還斜倚在雕花窗上,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長。原來最是無情處,偏生無限情——風從不停留,卻把所有的故事都吹進了月光里;月從未言說,卻讓每個抬頭的人,都撞見了藏在時光里的溫柔。就像此刻,風過無聲,月照無眠,而有些心事,早已在這一晌貪歡里,釀成了人間最動人的清輝。</spa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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