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兒時的麥收

茶山俠竹

每到麥收時節，心中總會涌起一股濃濃的思鄉之情。踏上家鄉那片熟悉的土地，微熱的風輕輕拂過泛黃的麥田。麥穗在輕輕的搖曳，發出細微的摩擦聲，仿佛在親昵地低語。抬頭遠眺，金色的麥浪隨風起伏，一波一波向遠方蕩漾開去，恰似一片金色的海。此時，毛主席那句“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煙”的豪邁詩句便會涌上心頭。夕陽西下，余暉溫柔地灑在麥穗上，每一束麥穗都閃耀著璀璨的光芒，整個麥田宛如被鍍上了一層金邊。 記得高中的時候，我曾寫過一首稚嫩卻飽含深情的小詩，用來描繪麥浪和對收獲的憧憬，至今仍記憶猶新：微風吹過的麥浪，泛起層層金黃，此起彼伏地搖曳，一波一波漾向遠方。 叼著煙袋的父親，掐兩個麥穗在手心揉搓，默默捏試麥粒的飽滿，細看麥粒的成色數量，拾起幾粒放進嘴里，輕輕咀嚼新麥的清香。 父親說再住三天就開鐮，今年收成比去年要強。豐收的喜悅，掛在那滄桑的臉上。 在物資匱乏的童年時代，白面餃子是只有過年才能享用的稀罕美食，白面饃饃也唯有走親戚時才有機會品嘗。對于我們這些六十年代出生的人來說，麥面的香氣承載著太多美好的期待，麥收時節也因此成為記憶中最為深刻的篇章。那時，還是生產隊年代，農業生產技術比較落后，沒有收割機，收割小麥全靠人工。農諺說得好：“麥熟一晌，蠶老一時。”早晨還略帶綠意的麥子，經過中午干燥南風的吹拂，轉眼間就變得金黃。“九成熟，十成收，十成熟，一成丟”，深諳此道的農民們對搶收的緊迫性有著深刻的體會。麥收之時，村子里幾乎看不到閑人，青壯勞力是割麥的主力軍，老人和孩子也紛紛來到地里或場院，力所能及地幫著干些活兒。社員們還編出了諺語：“芒種以后麥上場，男女老少都在忙。三麥不如一秋長，三秋不如一麥忙。 麥收季節，社員們早早地將鐮刀磨得鋒利無比，養精蓄銳，就等著開鐮的那一刻，中小學生們也都放了麥假幫助麥收。天還未亮，社員們就匆匆吃完早飯，在生產隊長那“叮叮當當”的上工鈴聲催促下，急忙趕往生產隊部集合。大家手持磨好的鐮刀，浩浩蕩蕩地前往麥田。到了麥田地頭，生產隊長一馬當先，每人負責收割一個畦子。割麥子是一項既累又臟的體力活，不僅麥芒扎得人渾身難受，塵土還直往嘴里、鼻子里、嗓子里鉆，吐一口唾液，都是黑乎乎的。只見大家弓下身子，左手迅速抓住一把小麥，右手揚起鋒利的鐮刀，“刷”的一聲，小麥應聲而倒。社員們有的彎腰弓背前行，有的蹲著向前挪動，一鐮接著一鐮，不停地收割。半天時間不到，大家腰酸背疼得厲害，實在堅持不住了，就用手按住腰直起身來歇一會兒，或者喝口水，緩口氣后又繼續揮鐮。不大工夫，大片的小麥就被割倒在田間。接著，用兩小把麥秸熟練地擰成捆麥子的“腰子”，兩手用力一扯一擰，就把割倒的小麥捆綁成麥捆子，方便裝車運輸。不到半天，麥田里就堆滿了麥捆子。 生產隊長通常會安排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跟在馬車后面，往場院里運送麥捆子。他們有的在車邊負責搬運，有的則用力往車上扔。趕車的車把式可是個技術活，不僅要吆喝著牲口，還得負責在車上有順序地堆放麥捆子。裝的車又寬又高，卻能在運輸過程中穩穩當當，極少出現掉落的情況。 小麥運入場院后，生產隊會組織各家各戶來梳麥秸。人們把耙子反綁在條形櫈上，用耙齒仔細地梳理掉麥秸上的葉子，然后用鍘刀鍘下麥穗，梳理出來的麥秸就歸各家所有。在我們老家，大部分房屋的屋頂防水都是用這種麥秸抷屋頂，這樣的房子冬暖夏涼。尤其是那些打算蓋新房的人家，為了多籌備一些麥秸，常常趁著月光通宵忙碌。那時候，人們沉浸在勞動的喜悅中，真可謂是“藍天讓人忘記了白天，月色讓人忘記了黑夜”。 鍘下的麥穗接著要用脫粒機脫出麥粒，之后，揚場就成了關鍵環節。揚場是整個麥收過程中技術含量最高的話，俗話說：“會揚場的一條線，不會揚的一大片”，其中蘊含著諸多經驗和技巧，并非人人都能勝任。父親就是生產隊里有名的揚場能手。揚場前，首先要觀察風向，父親會先揚撒一兩木掀，感受一下風的方向和力度。借助風的力量，將麥糠、塵土、麥草與麥粒分離開來。父親對木锨的角度把握得恰到好處，他不是簡單地把麥子拋向空中，而是憑借手腕的力量輕輕往外一撒，讓麥子呈一條線飛向空中，均勻地散開。麥粒落在上風頭，而麥糠、塵土則在下風頭與麥粒徹底分離。看著木锨揚起的麥浪在陽光下閃爍著金色的光芒，我們這些孩子總是忍不住在一旁拍手叫好。 那個時代，我們孩子們的主要任務便是拾麥穗。每當此時，我就會想起《拾穗者》那幅畫，畫面中三個老婦人在地里揀拾剩余麥穗的情景，就如同我身邊的鄰居大娘嬸子一般，倍感親切。我和小伙伴們一字排開，頭頂烈日，腳下的土地似火烤，還要小心麥茬扎腳。貓著腰，不放過任何一個散落的麥穗，小心翼翼地將它們拾起，握在手中，再把麥穗一端排列整齊。小手拿不下的時候，就用麥秸往上一纏，打個結。收工的時候，每個人都背著自己的收獲，滿心歡喜地放到生產隊的大麥堆里。 而今，當年那熱火朝天的麥收場景早已被歷史的浪潮所淹沒。聯合收割機轟鳴著開進麥田，短短時間就能完成成片麥子的收割和脫粒，效率之高令人驚嘆。科技的進步雖然讓麥收變得輕松便捷，但總覺得少了些什么。少了鐮刀割麥時那富有節奏的“唰唰”聲，少了場院里人們的吆喝聲和歡笑聲，少了那份在艱苦勞動中相互扶持、苦中作樂的滋味……?那些和小伙伴們赤腳在場院里盡情奔跑、在麥秸堆里嬉笑打滾的童年日子，終究成為了心底最溫暖、最珍貴的回憶，任時光流轉，也無法磨滅。（部分圖片選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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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兒時的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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