姍姍遲來的婚紗照

清雅竹韻

我和妻子結婚的那個年代，縣城里只有一家國營的彬縣照相館，他們只拍一些畢業照、證件照、生活照、結婚照，不拍婚紗照。九零年我們小小縣城新開了兩家個體照相館，專門拍藝術照和婚紗照，吸引著城鄉結婚的年輕人紛紛前來拍婚紗照，生意興隆，門庭若市。國營照相館也不甘落后，跟風買了婚紗禮服，增加了拍婚紗照的業務。從那時起，但凡結婚的人都會拍一套婚紗照，就連一些結過婚的中老年人也跟著湊熱鬧，一時間補拍婚紗照成為了時尚。 　　每次參加親朋好友家的婚禮，看到新娘穿著漂亮的婚紗拍的結婚照，妻子就羨慕的不得了，不斷的在我耳邊嘟囔說：“你看現在的新娘，身穿婚紗拍的照片多漂亮啊，個個像電影明星。再看看咱們結婚時拍的那張半身照片，沒有化妝，穿著普通的衣服，把我照的多難看啊。”我說：“拍結婚照只是一種形式而已，對婚姻的幸福與否沒多大關聯。你看，多少靚麗的婚紗照背后隱藏著太多的辛酸與不幸；又有多少沒拍婚紗照的夫妻照樣恩愛和諧相伴。”可是妻子不同意我的看法，她說“我們不是以上那兩種，我們應該是既有婚紗照，又琴瑟和鳴的那種。所以這輩子我一定要補拍一回婚紗照，給人生不留遺憾。”我拗不過妻子，就答應說：“好好好，有時間咱倆就去拍。” 其實，對于補拍婚紗照這件事我一直很矛盾。 不拍吧，讓妻覺得遺憾，我也始終會有一種歉疚在心中縈繞糾纏。想當年妻子是很吃香的營業員，不但個人條件好，而且心靈手巧，儀態端莊，溫柔良善。據她坦白，那時追她的人，至少有一個加強排，可她最后還是選擇了我這個其貌不揚，一窮二白的窮書生，非我不嫁，讓我很感動。結婚的時候，我們這窮鄉僻壤的縣城還沒有拍婚紗照的，就拍了一張結婚證上貼的二寸黑白照片，那是我們倆當時唯一的一張結婚照。 　　拍吧，我又有點拉不開臉面。人老珠黃的，還有兩個孩子，這時候去拍婚紗，擔心別人笑話。實話實說，妻子比起前些年來，不僅多了幾分成熟，更多了幾分文雅與氣質。咱大老爺們的風吹日曬，從來不施脂粉，早就變成了來自非洲的“進口”人，臉上還出現了白癜風，像個花臉貓。你說鮮花還要綠葉襯，咱這個丑八怪，站在俊媳婦旁邊拍出的婚紗照，讓人一看，是不是有種鮮花插在牛糞上的效果，越想越不妥。 接下來忙著撫養兩個小孩，緊跟著妻子下崗，攢錢買房、做生意還賬，一路走下來，經濟拮據，生活辛酸，既沒時間又沒心情去補拍婚紗照。直到一九九五年我們買了單元樓有了屬于自己的家，生活條件得到了明顯的改變。妻子再次重提補拍婚紗照，我還是覺得自己配不上她，不愿意照。妻子生氣地對我說：“我人都給你了，問你要張婚紗照就這么難？不照拉倒，真沒情趣，不懂浪漫！”看，戴這頂高帽子，我冤不冤。后來一想，人家跟咱這么多年，也不容易，咱也不能為了這事，叫人家憋屈，留下一輩子的遺憾吧。 　　為洗刷這莫須有的罪名，免得妻子一見別人的婚紗照就眼饞，在我倆結婚十五周年的時候，我終于答應了這件事。不過，君子一言，什么馬都是攆不上的，咱就“厚顏無恥”一回吧。　　為了不出丑，給兒孫留下美好的形象，妻子要求化妝師對我們進行全方位的包裝，尤其對我更是進行了“國家扶貧”級的重點關照。接下來，涂粉、描眉、勾唇線，直把一個老爺們折騰得啼笑皆非。無言，還是無言，誰叫咱“自投羅網”、“誤登賊船”呢，現在就只好如肉在板任人宰割吧。哎，一個大活人，進了照相館，讓人當猴玩……兩三個小時后，經過“近乎酷刑的心靈與肉體的百般折磨與摧殘”，穿好了婚紗、禮服，佩戴好各種道具，“粉墨登場”了。 不過，攝影的過程確實溫馨浪漫。攝影師一邊指揮我們夫妻倆，調整好拍照姿勢，擺好造型，一邊溫柔的說“把頭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好，笑一笑，眼睛看著鏡頭，好，別動。”只聽照相機的快門“咔嚓”一聲響，一張幸福的婚紗照就此定格，我終于“不辱使命”，才得以“虎口脫險”。至此，也算了卻了老婆多年的心愿，我也如釋重負一般，至于后來選照片、定相框，都是她的事了。 　　當我把婚紗照掛到墻上，妻子看著積蓄多年的心愿在一瞬間被定格，幸福之情溢于言表。看著她的微笑這么甜，我也在心中默念：我們不僅要把愛鑲嵌在鏡框里邊，還要在生活中演繹更多的溫情與浪漫。 雖然婚紗照姍姍來遲，但我們的愛情從沒來遲，互敬互愛就一直深植在彼此的內心。妻子在二零零二年五月六日病逝后，遲來的婚紗照就一直掛在我的床頭，永遠光彩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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