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離開陜北五十年之后再聚會,從右向左朱學夫、本文作者、高寬眾)</p> <p class="ql-block">當年在延安插隊時,茶坊既是陜北的一個地名,只有幾百米長的茶坊街是茶坊公社所在地,還是交通要道,銅川通往延安的戰略公路。</p><p class="ql-block">茶坊距離我們插隊的史家岔村六十多里路,我們以及整個牛武公社的知青去縣里辦事、去縣醫院看病,或是回北京都必須途經茶坊街。平時知青和鄉親們習慣說的茶坊,即指茶坊街。</p><p class="ql-block">第一次去茶坊是在1969年的春節前,那是一個星期天,我早上從隊里出發,想去縣城趕個集,買點年貨。從我們村到縣城沒有公共汽車,靠著我的兩條大長腿整整在牛武川道步行了六個多小時,才趕到茶坊,已經是下午三、四點鐘了,去縣城要再走五里地,還要過一條河。“起五更,趕晚集”,這個時辰,連晚集都沒能趕上了,那叫一個掃興。</p> “高大上”的標志性建筑 <p class="ql-block">初次走進茶坊,整條街的兩側都是舊平房,連一幢舊木板的二層小樓都沒有,還不如《水滸傳》中潘金蓮和武大郎的住宅。起碼他們住的是樓房,不然西門慶也不會被潘金蓮失手落下的撐簾子的叉竿擊中了頭。當然《水滸傳》講的是山東,我們這里是陜北,老百姓世世代代在窯洞中安身,誰見過樓房?做夢都不可能夢見樓房。</p><p class="ql-block">茶坊街上所有的平房中磚房不多,基本上都是土坯房。街的東頭路南有茶坊的標志性建筑,兩間連在一起的大房子,夯土黃泥墻,以當地稀少的青瓦鋪成房頂,面積大約有五、六十平方米,而且很高,算得上整條街最氣派的房子,在整個延安也算的上是名副其實“高、大、上”。寬展的墻面上沒有看到像其它公共建筑物一樣,書寫著偉大領袖的語錄和其它具有革命性的標語口號。白色的石灰水在土墻的正中央寫著兩個一米見方的大字“茶”、“坊”,甚是顯眼。</p><p class="ql-block">第一次來茶坊的人,從遠處看到街邊這最大的房子,和土墻上用標準美術字體工整書寫的“茶坊”二字(據說書寫者是一位長期接受勞動改造的摘帽右派教師),都會以為與飲茶有關。其實說白了,這房子確是與飲茶有關,不過是在飲茶四十分鐘至一小時后,才需要光顧的地方。</p><p class="ql-block">這寫有“茶坊”二字的大房子左、右各開一個門,一個門朝東開,一個門向西開。東邊門外的北墻上寫著個簸箕大的“男”字,西邊當然是“女”字。無論從哪個門進去,功能作用是一樣“出恭”,都是公共廁所,但是看不到“廁所”兩個字寫在墻上。當地人就是如此幽默,這房子是干啥的?讓你猜。</p><p class="ql-block">聽說茶坊曾是方圓幾十里范圍內農民自由貿易圈的中心,每月初六是茶坊大集的日子,前來趕集的人來自十里八鄉,包括我們牛武公社、東面的交道公社,還有住在縣城的老百姓和公家人(當地話:干部),都是來趕集的常客。每到大集的日子,街上的人熙熙攘攘,比平時要多上好幾倍。這夯土建造的廁所,也是難負重任。</p> 不是奮斗,是為糞而斗 <p class="ql-block">大房子里最值錢的是茅坑里的大糞,大糞是有機肥料,是生產隊的財富,也是咱們社會主義的財富。作為農業國家,“大糞就是寶,種地不能少”。每逢春、夏、秋三季,不同生產隊為爭奪路邊公共廁所里的大糞,近乎大打出手的“屎尿大戰”數不勝數。一位在茶坊生產隊插隊的北京知青回憶:“當年我和隊上曹老漢拉著架子車,三天兩頭去廁所掏大糞積肥,還經常與川口村來積肥的人爭搶,因為東邊的廁所離川口村很近,公共廁所嘛,誰搶著大糞就是誰的。那個年代化肥很金貴,舍不得用,大糞是最好的肥料,我們茶坊的菜園子就靠這廁所的大糞和飼養場的豬糞進行種植呢。所以我對茶坊的廁所好感多多……”</p><p class="ql-block">當然,茶坊標志性建筑里的大糞,只是引來川口生產隊和茶坊生產隊的爭搶,打時間差,趁著夜深人靜或黎明之前偷偷去掏糞,雙方就是打個照面,因為都是來自北京同一所學校的知青,爭搶的是大糞,又不是糧食、豬肉、人民幣、語錄讀本……,犯不上刺刀見紅,沒必要打出活人腦子。</p> 不是拉練,是為拉而練 <p class="ql-block">文革開始后,農村的集市貿易作為資本主義在農村的丑惡形象和復辟的罪惡基礎,硬是被取消了。貧苦的各鄉農民為了生存,只能冒著風險,星期天在全縣最主要的交通要道茶坊街邊,悄悄出售一點自己偷偷種的農產品,或是在山里采的土特產,賣上一點錢,好買吃的鹽和點燈的油。集市沒有了,街上的人少了,這高大、夯土墻、青瓦頂的標志性建筑物承載的壓力和負擔,才明顯減輕。</p><p class="ql-block">寒冬一日,我跟著隊上老鄉到茶坊糧站交公糧,內急進大廁所,發現幾位出恭的老鄉像是練習武術的基本功,依靠騎馬蹲襠勢,解決腹內之急。忽然間“頓悟”,莫非中國武術的第一基本功“扎馬步”,在中國兩千年的歷史長河中,是在這樣惡劣的出恭條件下得到啟示,運用丹田之氣習練,最終成為國粹?</p><p class="ql-block">以最快的速度解決內急后我迅速逃離廁所,穿過馬路,一位站在馬路邊不相識的北京男知青看見我從大廁所出來,走過來主動和我打招呼,笑著說:“上次我跟這兒拉屎,風吹屁股像小刀扎,晚上回窯洞一看,屁股上的一層皮全皴了。”這話,讓我大笑不止。以前只知道唐代詩人賀知章的詩句,“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此時這如廁之冷風肆虐,是不是可以湊上兩句打油詩來描述,“茶坊廁所大而高,冷風吹來似小刀”啊!</p> 夏練三伏專治鼻堵塞 <p class="ql-block">而夏天去茶坊廁所,那特有的氣味直沖九天,真能熏暈體質弱的來訪者。除了巨大的殺傷力,相傳這濃厚的氣味還有特殊功效。聽在茶坊公社插隊的北京知青韓*林說,好幾個有鼻炎的知青,在北京上學時找專家治了四、五年都沒治好,上了兩次茶坊廁所,鼻子居然通氣了。“得傷風感冒的,上一回茶坊廁所,鼻子保準通氣……”</p><p class="ql-block">還有更讓人感到恐怖的,是那成群蒼蠅的自由飛舞。這些蒼蠅中,很多說不定是一九五八年大躍進運動,除四害漏網蒼蠅的后代,不僅個頭大,飛行能力也強,飛行中煽動翅膀發出嗡嗡的聲響,猶如袖珍的零式飛機。在此大便,兩只手要一刻不停地在暴露于褲子外面的臀部四周,前后左右地舞動,稍不留神,就會有膽大的蒼蠅直撞溝子(陜北話:屁股)。</p><p class="ql-block"> </p> 少有汽車的汽車站 <p class="ql-block">在這茶坊標志性建筑——大公共廁所的東邊是茶坊汽車站,知青們回家都要在此等候長途汽車。當年在茶坊公社川口大隊插隊的北京知青朱學夫在他的《陜北往事》一書中,對茶坊汽車站有生動的描述:</p><p class="ql-block">“長途汽車站,窗破爛、門歪斜的候車室內空無一人,公路南側停著幾輛既臟且舊的單門中型客車。車頂行李架繩網下堆積著行李雜物,幾位穿著臃腫,行動笨拙的旅客正在車后倉掛架上忙碌著。延安-銅川長途汽車就是我們回家的主要交通工具。因逢集停車場又被臨時改作牲口交易市場,豬、羊、驢、牛或立或臥稀疏地散落在場內,幾匹大騾子和矮馬低頭吃著草料,那可都是價值幾百元的大牲畜!周圍或蹴(蹲)或站著他們的主人,一邊相互敬著煙,一邊與感興趣的看客熱切地交談著,還不時到別人的袖子里去摸索著,后來才知道相互捏手指是在討價還價。” </p><p class="ql-block">汽車站臟兮兮的,等車的人站在汽車站大門外抽煙、聊天,席地或蹲或坐,“吧嗒、吧嗒”抽著煙袋鍋的大多是當地老鄉,抽紙煙的基本上都是知青和公家人。嘴里叼著煙卷,晃頭晃腦、邁著四方步從汽車站向外走的人,想必是車站的工作人員。挺胸抬頭、氣宇軒昂,手里拿著一根煙、耳朵上還夾著一根的可能就是開車的司機。那年月的宣傳口徑是“工人階級領導一切”,這汽車司機可是響當當的工人階級。</p><p class="ql-block">第一趟開往銅川的班車是大轎車,早上8點左右發車,有時下午2點多還有一趟是卡車。載滿乘客的汽車從茶坊汽車站開向史家坪,從史家坪開上交道塬,翻山越嶺,繞過不少盤山公路,駛向銅川。</p><p class="ql-block">從茶坊上汽車回家的北京知青,或者從延安北面幾個縣乘車路過茶坊的知青,不一定對茶坊汽車站有很深的印象,但是一定會對茶坊最高大、最明顯的標志性建筑物——公共廁所,留下深刻的記憶。</p> <p class="ql-block">(當年在茶坊公社插隊的朱學夫)</p> <p class="ql-block">(未完待續,請點擊收看《茶坊無茶》下篇。</p> <p class="ql-block"><a href="http://www.xsjgww.com/5dt9ya4q" target="_blank">茶坊無茶(下篇)</a></p>
主站蜘蛛池模板:
虞城县|
荣成市|
祥云县|
梅州市|
安西县|
广宗县|
怀柔区|
巧家县|
长岭县|
武宁县|
连城县|
合肥市|
北票市|
东至县|
垣曲县|
赤峰市|
集贤县|
外汇|
新河县|
长寿区|
滨海县|
兰考县|
三门县|
大港区|
山丹县|
璧山县|
肥东县|
纳雍县|
乐安县|
晋州市|
宜章县|
锡林郭勒盟|
长海县|
广元市|
北辰区|
农安县|
通山县|
南乐县|
保德县|
井研县|
普兰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