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船上的小姑娘

李澤（李云飛）

我讀小學和初中的時候，有一個特別的同學，漁船上的小姑娘，我實在記不得她的真名，只記得，我們當年都叫她漁小妹。 漁小妹和她的父母常年生活在漁船上，而且不同的季節停泊在不同的地方。根據漁訊和季節，有時去海邊，有時去長江口，有時到我們這里的港汊捉魚弄蝦。和我們的生活完全不同，漁小妹居無定所，無法在一個學校里學習。雖然漁船上的小孩人數很少，政府也要解決他們的教育問題，縣教育局出了一個文件，漁船上的小孩可以在父母停泊的地點到附近的學校“跟讀”。每年大概有一兩個月，漁小妹就要插班到我們教室跟讀。 　有一學期，我的同桌轉學到縣里的中學，她的父親調任縣農林局局長，全家人都去了縣城。漁小妹跟讀期間就成了我的新同桌，開始，大家都不怎么待見漁小妹，覺得她身上總有一股魚腥味。后來，漸漸熟悉了，發現漁小妹特別開朗，整年海里來，江里去，能講很多捕魚捉蝦的故事和不同地方的風土人情，對我們這些在一個閉塞的小地方長大的小孩來說，真是眼界打開。 　漁小妹家有大小兩條船，大船有烏篷，中倉是睡覺的地方，兩床被褥，白天卷起來，晚上鋪開。船頭放一只煤球爐燒飯，船尾搖櫓。小船是她爸爸媽媽捕魚捉蝦用的，到我們這里主要是趟蜆子，每天能趟上千斤蜆子，雖說蜆子只有幾分錢一斤，但收入比我們種地要高很多。 　在漁船上生活，一年四季都赤腳，漁小妹總不習慣穿鞋。和我們不同，我們的腳趾都緊靠在一起，她的五個腳趾卻分的很開。一雙鞋，要把腳趾塞進去，后跟就松松垮垮，走起路來很別扭，但又不能不穿鞋上學。有一次，上體育課跑一百米，漁小妹的鞋實在不給力，她索性把鞋一扔，赤腳跑得飛快，沒有一個女生能趕上她。 　有一天中午，漁小妹說：“要不要到我家的船上看看？”其實，我們都好奇漁船上是怎么生活的，我悄悄地叫上了前桌的兩個同學。漁船就停在離學校不遠的港汊里，我們上了船，船晃來晃去，我們站都站不穩，漁小妹卻來去自如。漁小妹讓我們在船頭坐好，說：“我父母已經去趟蜆子了，他們早上準備了幾個菜，我做了給你們嘗嘗。”只見她非常熟練地打開煤爐，架上鐵鍋，三下五除二，就燒好了四個菜。蜆肉炒韭菜，蜆肉燉豆腐，紅燒雜魚，開洋青菜湯，漁家做菜別有一番風味，我們風卷殘云，將湯湯水水一掃而光。 　偶遇漁小妹，我已經高中畢業回鄉務農了。有一天，生產大隊來了一個放魚苗的人：一個大姑娘，戴了一頂大草帽，挑了一對很別致的木桶，木桶上有蓋，桶里還有一個隔板，可以放四種不同的魚苗。大隊支書領著，到各個生產小隊放養魚苗，正巧路過我家門口，大家一愣，但很快就認出了曾經的同桌。漁小妹初中畢業后就到縣養殖場工作，現在已經是繁殖魚苗老手了，大隊支書說：“這條河放 20 尾青魚，30 尾草魚，50 尾花白鰱。”只見漁小妹取出一只水瓢，打開桶蓋，隨手一舀，倒進支書的大盆里，支書一數，20 尾青魚苗不多不少。十分干練利落，真是人有所長，術有專攻。 　總有各種各樣的人出現在我們的生命中，有些人讓你愛戀，有些人讓你憎恨，有些人讓你后悔，有些人卻能在年老的時候讓你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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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澤（李云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