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那位半掩窗戶下洗澡的女孩

鄭鄭手機攝影

蟬鳴漸起的六月，我在《美篇》寫下《六一兒童節(jié)，想起兒時的阿蘭》，原以為只是寫給時光的一封舊信，卻不想評論區(qū)的詢問如潮水般涌來——“她現(xiàn)在過得好嗎？”這些追問像藤蔓，悄然纏住了我心底那處塵封的角落，讓我迫切地想知道，記憶里那個扎羊角辮的女孩，究竟被歲月塑成了怎樣的模樣。 阿蘭是我小學(xué)一年級的同桌，那時校園后墻的鐘擺走得很慢，橡皮屑在陽光下打著旋兒。她總把鉛筆削得尖尖的，用花手絹仔細包著，偶爾借給我時，指尖殘留著野花的香氣。懵懂的好感像野草般瘋長，她低頭寫字時睫毛投下的陰影，課間追逐時飛揚的藍布衫衣袖，都成了少年心底最柔軟的秘密。 最深刻的記憶，是某個悶熱的午后，我鬼使神差地繞到她家后院。透過半掩的木窗，瞥見她在家里洗澡的身影。這樣的場景雖屬無意撞見，卻深深印刻在記憶里。水珠順著她纖細的脊背滑落，像串起月光的銀線，她哼著不知名的小調(diào)，驚飛了窗外籬笆上的粉蝶。那畫面如同一幅水墨，被歲月暈染得愈發(fā)清晰，成了我記憶深處永不褪色的風(fēng)景。 可命運的齒輪轉(zhuǎn)動得如此無情。后來我才知道，五年級那年，阿蘭的父親摔斷了腿，家里沒了頂梁柱，她不得不輟學(xué)回家。過了幾年，未到法定成年年齡的她，被媒妁之言推向了鄰村一戶人家，成了人妻。如今，她已是四個女兒的母親。在重男輕女的村子里，她的肚子成了被眾人審視的“戰(zhàn)場”。婆婆的冷臉、鄰里的閑話，像無形的枷鎖，將她困在生活的泥沼里。 因為超生，她家面臨著各種罰款，經(jīng)濟壓力巨大。即便如此，她依然頑強支撐著生活。人們都說，阿蘭是個懂事又勤勞的農(nóng)村婦女。生育四個孩子對女性的身體損耗極大，可阿蘭為了家庭，產(chǎn)后不久就拖著尚未恢復(fù)的身體回到田間地頭勞作。繁重的勞動雖讓她維持著勞作人的身形，卻也在她身上留下了健康隱患。 暮色漸濃，我望著窗外的燈火，仿佛又看見兒時那個夏日，半掩的窗戶里，小女孩突然轉(zhuǎn)身，露出帶著水珠的身影，那么可愛。然而，這只是我的幻覺，現(xiàn)實中的她，早已被歲月的風(fēng)沙磨礪。如今的我只能站在時光的對岸，默默為她祈禱。愿在某個清晨，第一縷陽光能穿透陰霾，讓她想起，那個扎羊角辮的自己，也曾是自由生長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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