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一段看似輕松的回憶</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一段關于父親</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刻骨銘心的記憶</span></p> <p class="ql-block">這是哈爾濱市的一條小街,一條快樂的小河;一條生活的小河,流淌著歲月,浸透了人生。有過哀傷,有過歡樂,有過冷落,也有過興旺。每當我涉足這里,小河急湍的流水啊,也無法沖洗掉那鮮明的記憶......</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這是一張拼圖</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我倍感遺憾的是</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居然沒有一張與父親的合影</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span class="ql-cursor">?</span>父親是那樣地愛我</span></p> <p class="ql-block">三十年前,經歷了長久的日子,記憶也便有了感情的價值和歷史的價值。那時,我剛剛七歲,還是個貪嘴的小姑娘。一個夏天的傍晚,夕陽慢慢收斂著她那綺麗的晚霞,西天的繽紛五彩還未完全褪盡。爸爸拉著我的手說:“走,帶你去市場逛逛”,我真高興!可能是爸爸看我長大了的緣故吧,他是頭一回帶我出去走呢!爸爸那時也不過三十九歲,雖然是省里的一廳之長,卻也有個愛吃零食的習慣。媽媽管他叫“大饞貓”,管我叫“小饞貓”。我們父女倆踱步來到了離家不遠的南崗市場的一條稱作“榮市”的小街。這條小街那時看來是那樣的簡陋,它和一條小河相比,簡直就是一個小小的泡沫??墒?,當時在我的眼里,卻是個繁華的世界。剛剛來到榮市街口,我便蹙起了鼻頭,好香啊!我的嗅覺竟然變得格外靈敏,什么烤地瓜味兒、糖炒栗子味兒、什么烙大餅味兒、肉香味兒,都能聞出來。這條小街兩旁,擺著一溜的地攤兒,賣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蹲著的,有站著的,還有坐在地上的。爸爸在一個小伙兒面前站住了,一看他就是個農村人,穿著件破舊的藍色的對襟小褂,眼睛挺有神,爸爸指著地下,問:“這,怎么賣?”,“六角五一斤”。地下,一方藍色土布上聚著一小堆紅鮮鮮的花生米?!皝砦褰清X的”,爸爸掏出手帕來兜了那花生米,付了錢,并不走,同那個小伙子嘮起嗑來。我聽不懂,似乎是“農民生活”啊、“天氣”呀、“收成”呀......</p><p class="ql-block">我依在爸爸身上,掏著手帕里的花生米吃起來。覺得這花生米格外有味道,咸咸的、脆脆的、香香的。離開了賣花生米的小伙子,我們又向前走去。我在一口大鍋面前站住了,好大的一口鍋呀,我都可以進去洗澡。一個老爺爺,只穿著個汗褡,光著兩只青筋暴起的胳膊,揮動著大鐵鏟在大鍋里攪拌,一陣濃郁的甜香撲面而來,“糖炒栗子!”,我抬頭看了看爸爸,爸爸會意地伸出手指指鍋里,問道:“同志,這個,怎么賣?”,“五角一斤”,“來半斤”。“好嘞!”,老爺爺把鏟子交給站在旁邊的半大小子,把手在汗褡上蹭蹭,拿起了稱,栗子落進了秤盤,秤桿高高地撅起來,“好嘞!小丫頭兒,接著”,臨了,他又抓起兩個大大的栗子扔進了秤盤,秤桿一下子就撅過了頭兒。我趕緊學爸爸的樣子把兜里的手帕掏出來,兜住了那熱乎乎的糖炒栗子。我望著老爺爺 ,甜甜地說:“謝謝老爺爺!”,老爺爺樂呵呵地說“好,好,小丫頭兒,懂禮貌”。我隨爸爸又向前走去,心里還想找老爺爺的“好嘞!”,真有意思,“好”字帶拐彎兒的,“嘞”字拖得長長的,還一口一個”小丫頭兒“的叫著。爸爸把剩下的花生米揣進兜里,我們便一邊走一邊剝吃糖炒栗子。又軟又甜又香,熱得燙牙!</p> <p class="ql-block">后來,爸爸又買了兩個烤地瓜,也是軟軟的、甜甜的、熱呼呼的。集市上有賣熟蝦的,賣熏雞的、賣熟肉的,還有賣”小王八“的呢!“爸爸,王八能吃嗎?”,爸爸告訴我,“王八”的別名叫”甲魚“,血能治病,是大補。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到了街盡頭,爸爸又給我買了三個小糖人兒。那個吹糖人的大叔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戴著沒有頂的一圈草帽邊兒,鼓著兩個腮幫子,努著嘴吹一根又短又細的小管子,因為管子小,他看著管子頂端的糖稀,兩個黑眼球都快對在一起了,怪逗人的摸樣!我舍不得吃那糖人兒,只用舌頭尖舔舔,嗯,甜的!我高興地舉著糖人兒,一竄一竄地在爸爸身邊蹦跳著回家了。 </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年輕時的爸媽</span></p> <p class="ql-block">從此以后,我和爸爸便隔三差五地到那條小街去,真是一種迷人的享受。每次,這小街,都使我的欲望得到了滿足,給我留下又香又甜的記憶。</p> <p class="ql-block">如今,黨的三中全會的春風吹綠了松花江兩岸,也吹透了這條小街,歷經了興衰的小街興旺起來。一個雪花飄飄的冬天,我帶著我的兒子,去逛這條小街。他也是個貪嘴的”小饞貓“,像當初爸爸帶著我那樣,第一次領著他去認識一下世界和生活。在萬頭攢動中,我搜尋著那昔日的面孔,那熱切的神情,真誠地笑容和歡欣的眼光。啊,又一個三十年,陌生而新鮮!我張望著新的世界的一角,此時這里已經是今非昔比了,不再是一個小小的泡沫,而是擴展成了三條湍流不息的小河。雖不似巨浪那么引人注目,但各種不同的經濟貿易,卻靜靜地影響著城市的面貌。</p> <p class="ql-block">我牽著兒子的手,走在這故地,不由得又想起了我的爸爸??蓢@他在一九五九年就受到黨內錯誤路線的迫害,不幸在一九六七年十二月離開了人世。記憶留給我的是不解、苦悶、憂慮和那少有的歡樂。</p><p class="ql-block">記得爸爸在病中,那會兒我已經十六歲了,同爸爸的情感比其他兄弟姐妹別有不同。一個秋天的傍晚,我背著媽媽和其他的兄弟姐妹,把我儲蓄盒里的錢一股腦倒出來,包在手帕里,獨自一人跑到了這條小街。?。『镁脹]來這里,我對眼前的境況愕然了,這里已經空空蕩蕩,那熟悉的熱鬧之聲已經不存在了,只有兩個買冰棍的老太太嘶啞地叫著。兩旁房屋的墻上貼著一些”炮轟“、”砸爛“、”打倒“的大標語,加上天空灰暗,更增加了眼前的蕭條、冷落和凄涼。深秋,寒氣襲人,我打了個冷戰,上哪兒去買甲魚呢?爸爸說過,甲魚是大補。走了幾處農貿集市,都是如此空落,我失望了。</p><p class="ql-block">沒過多久,爸爸永遠的離開了我......我始終沒有了卻自己對爸爸的那個心愿。從那個時候起,我年幼的心靈深處就打下了烙?。汉铀袝r也會倒著流,歷史有時也會顛倒。小街呀小街,它也經歷了人世的坎坷...... </p> <p class="ql-block">是呀,此刻,回憶一下昨天的歷史,心頭會蕩漾著苦澀的警惕和富于歷史香味的溫情。</p><p class="ql-block">現在好了,就看看眼前的市場,顧客之多,商品之全,心里便有了一些安慰。這三條街道,同國營百貨商店和國營菜市場匯成一片,形成了一個商業區域。集市里不再是肩挨肩、腳挨腳的地攤兒,市場管理處在街兩旁搭起了造型美觀的商亭、結實堅固的攤床。商亭和攤床上也不僅限于五香花生米、香腸之類的物品,而是吃的、穿的、用的一應俱全,應有盡有,琳瑯滿目,刮風下雨也不會挨淋。人們絡繹不絕地涌來,叫賣聲、歡笑聲混成一片。無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要肯多花點人民幣,到這里來逛逛,便一定可以獲得自己的所需。這里不僅僅是又香又甜,而是又美又鮮,五光十色。它補充了國營經濟、集體經濟的不足,為國家分擔了銷售任務,流通了貨幣,活躍了市場,滿足了人民生活的需要......我真感覺到了我們是生活在一個生氣勃勃的世界中,一切在流動著,一切在變化著。雖是舊地重游,卻已用成人的穩重凝視著這一切。飄飄灑灑、紛紛揚揚的雪花,落在行人的頭上、臉上,落在房上、樹上,落在滑溜溜的地上,穿戴的厚厚實實的人們,臉上都帶著笑意,嘴里、鼻孔里呼出一股股熱氣,心,是暖融融的。不錯,逛集市實在不如欣賞一場動人的歌舞晚會,和坐在家里聽著錄音機里那美妙的歌聲對心靈和腦細胞有那么直接的影響,但它的直接意義卻是不容忽視的。我們在享受著勞動成果的時候,往往只見到那鮮明透熟的果實,而忽視了孕育它的土壤、空氣和陽光......</p> <p class="ql-block">“媽媽,我要吃冰糖葫蘆!”,兒子拽著我的衣襟叫著,把我從凝思中喚醒。啊,晶瑩剔透的冰糖葫蘆,一串一串密密扎扎地插在一個大草把上,就像嚴冬里盛開的臘梅花。賣糖葫蘆的老爺爺白胡子上掛著霜花,他笑咪咪地對我說:”給孩子買一串吧,剛從糖鍋里蘸出來的哩!“ 兒子接過一串長長的冰糖葫蘆,”咔哧咔哧“地吃起來,看他那個貪婪樣兒,我想起了自己小時候。我問兒子:”甜嗎?“,”甜!“,”酸嗎?“,”酸!”,兒子含糊不清地應著,鼓著腮沖著我興奮地眨著眼睛?!安粵鰡??”,“不涼!”,望著他臉上沾著一小塊糖渣,我笑了。兒子出生在一九七八年,趕上了好時代。我看著他那胖胖的笑臉,心里默默地為他祝福。</p><p class="ql-block"> 我走在哈爾濱的這條小街上,望著眼前閃過的一幅幅畫面,黑的凍梨、金黃的凍柿子、硬棒棒的凍魚、冒著熱氣兒的烤地瓜、焦黃油亮的熏雞、捂在棉被下面的各種綠油油鮮嫩嫩的蔬菜,還有那迎風招展在攤床上的各式新穎服裝......無不散發著人間的溫暖。</p> <p class="ql-block">啊,小街,快樂的河,生活的河,但愿它永遠帶給我們貝殼一樣美麗的光潔,親切的記憶......</p> <p class="ql-block"><b>后記 </b></p><p class="ql-block">——這是我一九八四年清明節寫的一篇散文,為的是祭念我的父親。我父親是一九三六年參加抗日戰爭的老革命,一輩子坦坦蕩蕩、清清白白,廉潔奉公,克己為民,為了中華民族的解放,為了祖國的社會主義建設,為了中國共產黨的革命事業貢獻了他的一生。</p><p class="ql-block">父親在解放后一直從事司法工作,嚴守國家法律準則,為民伸冤,為國除害,浩然正氣,兩袖清風,因為提出“依法治國”“司法獨立”的戰略思想,在一九五九年反右傾路線斗爭中被錯誤地定性為與中國共產黨背道而馳的“現行反革命”,行政級別被連降三級,并被勞改一年。父親在抑郁不解中承受著常人無法忍受的壓力,文革初期又被打成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戴高帽游街挨斗,終于蒙冤致死,終年只有52歲。</p><p class="ql-block">這篇散文在八四年八月份發表在黑龍江省《北方文學》雜志上并獲得省級優秀散文獎。今年,是我父親誕辰一百周年,我把它發表在我的微博和我的空間里,以紀念父親的英靈。我還要告訴父親,如今,我的兒子也有了兒子,他也常常帶他到那條小街游玩。現在那條小街,已經成了哈爾濱市的一條步行街,路兩旁高樓商廈林立,路中間有回廊、雕塑、座椅,花團錦簇,歌聲繚繞。夜晚霓虹燈閃爍,宛若人間仙境。這條小街,是中國歷史的縮影,是人生命運的寫照,是生活變遷的見證。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讀了我的小文,不少朋友</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發小為我難過、流淚,</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摯友長虹更是為我拼制了</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這幅照片,讓我能和</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親愛的爸爸更親近一些</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謝謝長虹,謝謝朋友們</spa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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