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公園里，幾棵高大的塔松肩搭著肩，手牽著手，傾情地灑下一片濃蔭。要不是今年天旱，樹下的小草也該綠意盈盈，如今卻是一片綠一片黃，有點地圖模樣。</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有人在樹下擺了兩個小凳子，木質的，一個面，三條腿，面是圓形，腿是柱形，面上用綠色軟布包了，簡單憨厚，樸實柔軟。兩個圓凳子一擺，像青蛙的一對大眼睛忽閃忽閃，呆萌可愛。</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一個小朋友騎輛童車奔過來，我帶著外孫停下了腳步。外孫生下來就由奶奶帶，從襁褓之中到滿地飛跑，我和愛人只是偶爾客串一下。昨天，奶奶一不小心閃住了腰，愛人又事務纏身，我這個替補隊員只好臨時上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光光，你來了，小叮當呢？”一位白凈大媽朝騎車的小男孩問道。</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光光只顧騎車，沒有吭聲。有點黑瘦的大媽是光光奶奶吧，她回復白凈大媽道：“你來得早啊，那是你搬的凳子？”她顯然也被這小凳子吸引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是，我的電動車后備箱大，兩個凳子一摞放進去，正好。”說完，她又補了一句：“坐吧！現在都幾點了，小叮當奶奶怎么還沒來？我給她打個電話。”</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白凈大媽穿著白色短袖體恤，套著粉色防曬衣，下身穿著泛白的牛仔褲，手機在屁股口袋里別著，腳上蹬雙白色運動鞋，精精神神，利利索索。她正要打電話，一個小男孩騎輛童車滋地飛了過來?！靶《．?，慢點慢點。”后面吆喝著的一定是小叮當奶奶。</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坐吧，您倆坐吧。”白凈大媽指著凳子，為她的兩個老朋友奉獻出一片熱情。</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俺倆坐那兒，搬凳子的人靠邊站？”</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整天在家坐哩，出來就想活動活動。”她說著，很有節奏地晃起了腰肢。這一晃，自自然然地把兩位大媽晃到了凳子上。</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小叮當騎車沖了出去，光光緊隨其后。他兩在前面跑，外孫在后面追，三個孩子一不打招呼，二不通名報姓，就結成了玩伴，歡快地奔跑起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小孩子玩到了一塊兒，大人就有了話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您那多大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入九月，就三歲了?！迸赃叺氖时粫竦脽岷鹾醯?，我在這里坐下來，與她們仨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再開學，都該上幼兒園了。”“這仨年齡不錯上下，能玩在一起。”“您那孩子真懂事，別人騎車，他沒有車也不鬧，照樣玩得開心，這種孩子很少見?！薄瓗讉€人七嘴八舌地閑聊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覺得，她們仨很默契，應該是相同的帶娃使命，使她們走到了一起，結下了深情厚誼。</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光光奶奶黑瘦，愛笑；小叮當奶奶富態，穩重；白凈大媽穿著最為講究，人也格外熱情。</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可她，咋看不出帶娃的幌子呢？我有點疑惑：“你家孫呢？”</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她嘿嘿一笑：“我不帶孫兒，我帶的是俺娘，八十多了，有點糊涂，身邊不敢離人，離開人，就跑得找不著家了?！?lt;/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老太太在另一個石凳上坐著，屁股下面墊著棉墊子。她，瘦瘦的，像一尊雕塑。我不由長吁一聲，內心泛起莫名的滋味。</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一位大娘拄著拐杖，踽踽前行，后面一位婦女小心翼翼地跟著，像是照看蹣跚學步的孩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他們前腳走過去，白凈大媽就起身道：“我也得帶俺娘起來走走，人家都九十多了，還堅持天天轉悠，人老了不動不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她挎起老娘的胳膊，腳步放得格外慢。</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三個小男孩兒像三只小蝴蝶，在大人的視線里翩翩起舞，不時地發出咯咯咯的笑聲。兩位老人在子女的攙扶和陪伴下，顫顫巍巍地向前踱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攜幼，是一種快樂和幸福；扶老，是一種踏實和溫暖。一樣的美好，在平素的日子里悄無聲息地流淌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來來來，都不瘋了，少歇會兒，吃點東西再玩?！惫夤饽棠虖能嚳鹄锶〕鲆粋€塑料袋，朝三個孩子招著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你烙的啥餅？”</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煎餅。孩子們一到周末都睡得不起來，我五點就起來了，趕趕集，買買菜，把小米粥熬得冒著一層油，再打幾個雞蛋，切點蔥花，烙幾個煎餅，俺媳婦說我，媽，你是給俺當豬喂哩，我再胖下去，你能負起這個責？”</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光光奶奶笑了，我也笑了，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三個孩子湊在一起，光光奶奶給這個掰一塊，給那個掰一塊，一會兒功夫，煎餅被瓜分得一干二凈。奶奶把袋子疊起來，塞回車筐里，而后撲撲手，像受到莫大的獎勵，既滿足又欣慰。</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小叮當奶奶接個電話，家里來客人了，她要回去照應一下。白凈大媽遞個眼色，那意思是“你放心去吧，小叮當由我們照看著”。小叮當奶奶扭了鑰匙，正要走，白凈大媽又招起手來“今天超市里的小蔥和生菜便宜得很，我買的多吃不完”，她麻利地把小蔥、生菜裝進塑料袋子，塞到小叮當奶奶的車筐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打發走了小叮當奶奶，她又給光光奶奶分，光光奶奶阻止道“哪能光占別人便宜”，“啥便宜不便宜，吃了總比扔了強”。光光奶奶阻擋不住，主動抓一把小蔥，牢牢摁住了白凈大媽的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被眼前這一幕逗樂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小叮當奶奶回來了，舉著一包藍莓：“小叮當，給小朋友分分吃。”小叮當抓出幾顆放到光光手里，再抓出幾顆送到我外孫手里，再抓出幾顆填進自己嘴里……如此循環往復著。這一細小的舉動，包含著孩子的思維邏輯，也映射著大人的行事準則。</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一個簡單的小插曲后，三個孩子又你追我趕起來，個個頭上冒汗，神采飛揚，我想起一個詞“天真無邪”……</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對了，我包里帶了兩瓣香蕉，正愁給三個孩子沒法分時，愛人又捎來兩瓣。于是，我叫停三個孩子，每人分了一瓣。三個孩子湊在一起，看誰的嘴里塞得滿。光光奶奶笑了：“這真是一個豬娃不吃糠，三個豬娃吃著香?！?lt;/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最后還剩一瓣，我猶豫了片刻，走到坐在石凳上的老娘跟前，老娘連連擺手，我說：“吃吧，不吃，不讓您回家。”</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吃吧，不吃，不讓您回家，咋辦？”光光奶奶、小叮當奶奶都攛掇起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老娘接過香蕉，嘴角流露出自然的笑意。</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白凈大媽湊過來，勸慰道：“吃吧，吃吃，咱們下午還來?！?lt;/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下午還來。下午我們都還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默默地念道，仿佛聽到他們的回應……</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本文作者薛志民</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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