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跨越時空的＂聯＂結

韓海安

又一跨越時空的＂聯＂結真是無巧不成書。上次寫了＂跨越時空的＇聯＇結＂，通過一副相似對聯，揭開了120多年前跨越山西絳州和甘肅張掖一千三百公里的一起園林公案謎底。近來，又一副對聯及橫披進入了我的視線，它刻在甘肅嘉峪關戲樓兩邊八字屏風磚壁和上方木匾上，上聯是：離合悲歡演往事；下聯是：愚賢忠佞認當場。橫披是：篆正乾坤（如圖一、二、三）。距嘉峪關兩千公里的山西平遙縣城里有一座二郎廟，它的戲臺橫批也是篆正乾坤，兩側的對聯幾乎和嘉峪關對聯一模一樣，只是下聯最后一字是＂時＂而不是＂場＂（如圖四、五）。這究竟是巧合？還是誰借鑒誰？抑或跟上次一樣，還是同一人所為？ 圖一 圖二 圖三 圖四 圖五 嘉峪關戲臺嘉峪關，號稱＂天下第一雄關＂，位于今甘肅省嘉峪關市西5公里最狹窄的山谷中部，是明長城最西端的關口，歷史上曾被稱為＂河西咽喉＂＂邊陲鎖鑰＂。嘉峪關古戲臺，既是關城軍事防御體系工程的建筑之一，又是傳統古戲臺建筑的典型，位于關帝廟正殿對面，屬神廟戲臺，具有娛神娛人的社會教化功能，也是關城軍民唯一的娛樂場所。它建于明代，重修于清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由當時的游擊將軍袋什衣主持修建（現戲臺梁上有＂大清乾隆五十七年壬子五月吉日嘉峪關游擊袋什衣修＂的字樣）。在古戲臺正中，懸掛著＂篆正乾坤＂四個大字，仔細辨認，上款書＂嘉慶七年歲次壬戌桐月上浣谷旦＂，下款書＂賜進士出身署嘉峪關營游擊肅州城守營都司麟州王勤民＂。嘉慶七年即1802年，看來這塊＂篆正乾坤＂之匾是王勤民在袋什衣重修戲臺十年后題寫并懸掛于此的。應該和左右兩邊的磚雕對聯＂離合悲歡演往事，愚賢忠佞認當場＂不是同一個時期的產物。 圖六 圖七 圖八 圖九 周達武與《登嘉峪關并序》周達武（1827-1894），本姓朱，字夢熊，號渭臣，湖南寧鄉人，湘軍名將，長期鎮守西北邊關，1877-1894在張掖任甘肅提督。在任期間，大力倡教，捐資辦學，喜與文人雅士交游。光緒十一年（1885年）與張掖知縣及同鄉李壽芝在一園之東興建觻得書院，后院辟為園林，冠名＂又一園＂，并召集同寅幕僚及院中士子修禊其中，屬文做詩，留下了《觻得書院又一園修禊序》。光緒十二年（歲次丙戌，1886年），攜幕僚登嘉峪關，寫有《登嘉峪關并序》：嘉峪關，中外咽喉，自來戰守必爭之地。圣清受命，奄壹寰宇，關西萬里，胥袵席之今二百余年矣。依漢如天，罔有隔闕，登斯樓也，能無今昔之感歟！光緒丙戌夏四月，偕幕僚集此，賦詩二章，聊自寫胸臆云爾。其一山河襟帶限西東，南挾黃流一徑通。 塞上重樓空突兀，道旁古冢半英雄。 遠開國祚推元盛，輕戮賢豪陋呂隆。 往事不堪聽鼓角，蒼崖白日浩冥濛。 其二防邊自古建雄關，圣代于今臥鼓閑。 萬里胡天皆赤子，千秋頡利入清班。 風騰瀚海鯨鯢吼，月冷荒城劍戟環。 報國孤懷揮老淚，愁看雕卷陣云間。想必周提督一行也登了戲臺，也看見了橫匾及對聯了吧，這幕僚中應該有時任張掖知縣，他的同鄉好友李壽芝吧。 圖十 山西平遙二郎神廟戲臺匾額及對聯關于山西平遙二郎神廟的創建資料很少，包括查閱平遙縣志1999版鮮有提及，從網上有限的資料來看，僅知道它是清代所建，上世紀五十年代被平遙縣第七小學占用，后本縣侯寶福先生出資數百萬對其進行了修繕，于2008年5月對外開放。至于里面匾額對聯等是舊物還是新制，都無從得知。只能＂大膽地假設，小心地求證＂。既然考證出甘肅嘉峪關戲臺匾額及對聯至遲是1802年出現，而且證據確鑿，山西平遙二郎廟目前只是籠統說清代所建，那會不會是在1886年登臨嘉峪關周達武一行中某人后來來山西帶過來的呢？基于上次考證山西絳州的對聯就是李壽芝從甘肅張掖帶回的直感，我又強烈地感覺這個也會是他。可是，上次考證李壽芝在山西，只是在武鄉、趙城、絳州任職，沒有其他地方呀，難道他會在平遙任職嗎？光緒八年（1882年）任甘肅隴西知縣；光緒十一年（1885年）任甘肅張掖知縣；光緒十四年（1888年）任山西武鄉知縣；光緒十八年（1892年）任山西趙城知縣；光緒二十五年（1899年）任山西絳州知州。仔細分析已考證出的上述李壽芝任職時間，發現從趙城到絳州時間過長，達七年之久，會不會是漏了他任平遙的經歷呢？ ＂紙上得來終覺淺＂在網上檢索時，得到以下信息：＂碎金屑玉：山西票號之最近調查（二）作者衛聚賢……“8. 天成亨經理侯王賓平遙天成亨經理侯王賓字鴻儀 , 平遙人 , 平遙縣知縣李壽芝所撰的《誥授奉直大夫晉封朝議大夫光祿寺署正候銓清軍府鴻儀侯公墓志銘》, 其中有言及票號銀行之事 , 茲錄于下。“昔班固譏太史公傳貨殖 , 以為崇勢利而賤仁義 , 劉知幾譏貨殖傳以子貢居先 , 有失揚善之義 , 嘻 ! 何言之慎也 , 白圭曰：‘智不足與權變 , 勇不足以決斷 , 仁不能以取予 , 強不能有所守 , 雖欲學吾術 , 終不告之。’然則中國先秦以前本有貨殖一學 , 而其事悉以仁義為之干 , 昭昭然也。后世竟區貨殖于仁義之外 , 于是此學遂微。然豪杰之士 , 時奪跡于中者 , 至今往往不絕 ,若吾友平遙侯公，殆其人歟！平遙當四達輳輻之沖 , 晉商匯號聚族于斯 , 公弱冠即執事蔚泰厚號 , 客京師十余年 , 嗣后人廣聚當號……后主天成亨號……值迪化被災之后 , 繼以涇陽回匪滋事 , 蘭州兵變 , 各路分局幾于折閱不市 , 公居中綜理調度有方 ,內外巨細 , 算無遺策 , 數年之間 , 利逾十百……獨能薄飲食，節衣服，與用事伙友同甘苦 , 而又能選明干 , 黜偷惰 , 信賞必罰 , 無親疏厚薄之異，擅管數十年，分局數十處，贊襄數百人，常如以兵事部勒之，其于治生之道，趨變之方，豈偶然哉！嗟乎！中國民窮財匱 , 至今日極矣 , 論者皆曰救時之策 , 莫要于商務，商務之本 , 莫切于銀行 , 故自前歲以來 , 當時僉以創設官號為急務。夫創設官號是也 , 獨怪用一大班必曰西人 , 設一總董 , 延一參議 , 亦必曰西人，一若震旦人才舉無足于用者 , 此其吾之所不解也。如公者豈不足以辦此？惜乎無人識拔之 , 而事之止于斯也。公生于道光二年（1822）九月二十二日辰時 , 卒于光緒二十三年（1897）三月初八日寅時 , 春秋七十有六……今于光緒二十五年（1899）三月初二日葬公于秀園之新阡……”附侯鴻儀之子侯定元事略。”由此可見，李壽芝1899年三月時還是平遙知縣。再檢索，郭誠先生的《勵進齋詩文拾遺》“鬧元宵……清代，知縣李壽芝，年年在大堂口懸掛謎語。傳說此人既風雅，又清廉。不是給湖南老家寄錢，而是往往向家中要錢。20年代前的地方官李壽芝，湖南人，性揮霍。官俸不敷所出，常從湖南家里要錢。每年元宵節，在大堂口出燈謎。也工草書。解放前，縣政府二堂內，懸有草書瓦對一副，今已不見；二堂內尚有一副不見的瓦對，是知縣蒙古人、后為東北總督的錫良所書，字學顏體，“有為猷守”句猶在記憶中。”也印證了李壽芝曾為平遙知縣。時間應該在其任職趙城后升任絳州前，即（1892-1899）。那，這副對聯會不會真是他從甘肅帶過來的呢？ 圖十一 ＂絕知此事要躬行＂于是利用周六休息日我去平遙實地去考察一番。到了二郎廟，才發現這是一座暫新的仿古建筑，所有的殿宇樓臺幾乎全是在二零零七年到二零零八年間舊址重建。據2008年3月24日《重修二郎廟碑記》（圖十一）載：“惜乎數百年來，由于風雨之侵毀、人事之拆改，以致兩二郎廟除南廟僅存元碑一通、北廟出土石獅一對而外，其主體殿宇幾至蕩然無存矣！平遙古城、晉商都會，自古以來慷慨于故里人文公益建設，為晉商優良傳統。時惟二零零七年當平遙古城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十周年，屆年本邑民營企業家侯君寶福以其卓越之文化眼光與歷史意識，于北門靈顯真君廟原址慨然獨資承負修復二郎廟，誠為義舉。自是年一月破土以至翌年五月告竣，歷時十有七月，人杰地靈神佑功速一座三進庭院…”至于對聯匾額，一應全新，推測現編或借鑒各地而成。尾聲此次考證，盡管與原設想有較大的差距，不防備平遙二郎廟是個現代古建，做了一番文字上的索隱，幸虧深入實地，才發現匾額和對聯是現代人所為。慶幸的是，這次填補了一個空白，即李壽芝在任絳州知州之前還曾在平遙任過知縣，他在山西至少任過三個知縣（武鄉、趙城、平遙），一個知州（絳州），晉東南、晉中、晉南都有他的足跡，而且政聲不錯，盡管地方史志上關于他的記載只有寥寥數語，但在老百姓的口碑中，“傳說此人既風雅，又清廉。不是給湖南老家寄錢，而是往往向家中要錢。”我想這也算是個考證成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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