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溪尋紫

陳立龍

晨起，天色微明，我們打車前往西溪濕地公園。我坐在車上，望著窗外掠過的樹影，心中盤算著那馬鞭草的模樣。先前聞得友人言，此花極似薰衣草，卻又不盡相同，倒要親眼看看才是。 從西溪濕地東門入口進去，沿著綠堤一直往前，濕地的晨霧還未散盡，浮在蘆葦蕩上，像是給這水鄉(xiāng)蒙了一層薄紗。沿著石板路前行，拐過幾道彎，忽覺眼前豁然開朗——一片紫色的花海。 這紫色不似牡丹那般濃艷，也不像丁香那般淡雅，倒像是畫家調(diào)色盤上隨意抹開的一筆，濃淡相宜。花株高及腰際，細長的莖上綴滿碎小的花朵，遠望去，確與普羅旺斯的薰衣草有幾分相似。近看時，卻見那花瓣分裂如鞭，想是因此得名"馬鞭草"罷。 花田間辟出幾條小徑，游人三三兩兩穿行其間。有年輕女子著白裙，撐了油紙傘在花叢中拍照；也有老者攜了相機，對著花蕊細細對焦。我擇了一條僻靜的小路，慢慢踱入花海深處。 愈往里走，花香愈濃。這香氣不似玫瑰那般甜膩，倒帶著幾分草藥的清苦，聞久了，竟覺得頭腦清明起來。花叢中蜂蝶紛飛，忙碌得很，顯是不肯辜負這盛夏的花期。 行至一處茅草亭，便歇了腳。亭子不大，四根木柱支著茅草頂，倒像是特意為賞花人設(shè)的。坐在亭中，放眼望去，紫色的波浪一直延伸到遠處的樹林邊。偶有微風吹過，花枝搖曳，便見層層疊疊的紫色蕩漾開去，煞是好看。 日頭漸高，游人漸多。有孩童在花田間追逐嬉戲，驚起幾只白鷺；也有情侶攜手而行，在花叢中留下甜蜜的合影。我忽想起李義山詩云"此情可待成追憶"，不知這些游人日后憶起今日，會是怎樣的心境。 正午時分，暑氣漸盛，我便尋了處樹蔭小憩。樹下一賣涼茶的老者告訴我，這馬鞭草花期甚長，能開到九月去。"只是六七月開得最好，"他啜了口茶，"像現(xiàn)在這樣。" 歸途上，我頻頻回首。那一片紫色在陽光下愈發(fā)鮮艷，仿佛要把整個夏天都染成它的顏色。想來這西溪的馬鞭草，年復一年地開落，看盡了人間多少悲歡。而游人如我，不過是它漫長生命中的一個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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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溪尋紫

陳立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