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對于學書法的人來說,學碑學還是帖學由自己的喜好所選,但是從明末到近現代大約三百多年里,中國書法其實經歷了一場深刻的變化。書法自宋以來帖學的興盛到晚明帖學的衰落,再到清朝碑學的逐漸興起,以及到民國時期嘗試把碑學和帖學融合起來,書法藝術一直在傳統和創新之間尋找平衡。這個過程不僅僅是寫字技巧的改變,更是文化觀念和審美標準的重新塑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明朝書法主要是帖學,董其昌的理論把文人趣味講究“清淡空靈”推到了頂點。但帖學有的毛病隨著社會的發展越來越明顯,比如翻刻失真、字顯得柔弱無力,這讓書法家們開始反思。清初的傅山提出“寧拙毋巧,寧丑毋媚”,帶頭打破柔美甜膩的風氣。到了清朝中期,研究古代銅器石碑的風氣盛行,大量古代石刻被發現,為學習碑學提供了材料基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這時期書法家阮元的兩篇理論文章《南北書派論》《北碑南帖論》第一次系統地把書法分為“北碑”和“南帖”兩派,認為“北碑剛勁有力,南帖溫文爾雅”,并明確指出,學習北碑才是學習真正的古法。并將漢晉墓志、山野碑崖提高到書法的層面,他這些著述為碑學理論打下了基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這一時期,碑學的興起自然與傳統帖學產生了激烈交鋒,形成“碑帖之爭”,最終孕育出包容并蓄的審美標準。后來的包世臣、劉熙載、康有為等理論家,用他們的著作當旗幟,用寫字技巧當武器,重新定義了書法的美;吳昌碩、沈曾植等實踐者,則用筆墨作為工具,把理論變成了藝術創新。可以說清朝在書法史上起著承前啟后的關鍵作用,清朝的書法審美不僅結束了元、明以來帖學一家獨大的局面,更為近代書法的多樣化發展奠定了基礎,它的影響力一直延續到民國,甚至波及到今天。</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span class="ql-cursor">?</span>清末,包世臣在《藝舟雙楫》中直指帖學“筆力軟弱”“氣勢凋零”的弊病,大力推崇漢魏碑刻的“雄壯厚重”。他主張以篆書、隸書筆法重塑楷書、行書,強調“逆下筆、平行筆”“用澀勢顯動感”等技巧,并將學碑技巧系統化,提出“筆力控墨色”“字形學古人”等核心原則。他還將道家“知白守黑”思想融入書法理論,主張虛實配合、剛柔分明,并通過《國朝書品》以“外形結構”和“內在性情”為標準劃分書法九等,建立起碑學價值體系。受其影響,“包派”應運而生,何紹基以“回腕法”書寫北碑,趙之謙將碑意融入行草,印證了包世臣“碑學可通各體”的觀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清末的劉熙載則在《書概》中突破“碑帖對立”思維,提出“北碑有韻,南帖有骨”。他以《易經》“立象盡意”為哲學根基,主張書法應達自然之境,既要師法碑刻的雄渾,又要融合帖學的靈秀。劉熙載強調“字如其人”,將書法技巧提升至“道”的高度,他吸收包世臣“逆鋒”理論,卻反對極端崇碑,倡導“方圓并用、動靜結合”的用筆與結構。其“先修精神,再養氣息,后練外形”的修行路徑,將書法與品格修養緊密相連,為碑帖融合提供了心性修養層面的支撐,其理論也成為民國沈尹默“二王運動”的先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而清末民初的康有為在《廣藝舟雙楫》中,把推崇碑學推到了頂點。他宣稱“魏碑無不佳者”,總結出它的“十種美”:雄強、渾厚、奇特飄逸等等,并批評唐碑“過于整齊,失去了天然趣味”。他的理論呼應了清末變法的思潮,把書法革新看作是社會變革的一種象征。康有為沿用包世臣的分級方法,把一百多種碑刻分成“神品、妙品”等九等,以“氣魄”、“氣勢”為最高標準。他推崇《石門銘》的“飛揚奇崛渾厚”、《爨龍顏碑》的“端莊古樸像佛像”,把碑刻的美學與人的精神聯系起來,賦予了它“振奮民心”的啟蒙意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不過,康有為雖然提倡碑學,他自己的行書卻還保留著學帖的痕跡。周睿指出,康有為的書論“寫得華麗鋪張”,但沒解決碑學過分追求“雄強”導致的死板問題。這種理論和實踐的矛盾,反映了清末知識分子在傳統和現代之間的掙扎。</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民國書風不是突然出現的,它是清朝末期風氣的延續和發展。20世紀初,皇帝制度垮臺和新文化運動興起交織在一起,書法面臨前所未有的巨大變化。當時,清朝遺老書法家群體仍然把“崇尚碑刻”當作最高標準,李瑞清、曾熙等人死守魏碑傳統,筆法嚴謹但過于死板。康有為《廣藝舟雙楫》提出的“尊魏碑、貶唐碑”理論,給民國初年的碑學注入了思想動力,但它的極端傾向也導致創作陷入套路。然而,新文化運動帶來的思想沖擊和社會結構轉型,迫使書法尋求突破。甲骨文、漢簡和敦煌寫經這些考古大發現,給書法家提供了全新的視覺資源。雖然剛開始沒被充分利用,但它們“線條的生動感”和“結構的自然感”悄悄滲透進來,成為民國書法風格變化的潛在動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晚清的“碑帖之爭”到了民國進入新階段。包世臣“極力推碑”、劉熙載“碑帖融合”、康有為“雄壯美學”的理論遺產,給民國書法家提供了多條道路。沈曾植用“北碑筆法寫行草書”打破了碑帖的界限,方筆(棱角分明的筆畫)凌厲但氣息連貫,開創了“碑體行書”的新樣式;吳昌碩把金石的厚重古拙氣息融入篆書,筆力雄渾,用“古樸笨拙”重新塑造傳統。他們的實踐標志著碑學從技巧層面提升到了美學精神的層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民國初年于右任的“標準草書”運動更有革新意義。他倡導“易識、易寫、準確、美麗”四個原則,把草書規范化,既有實用價值也有藝術價值。這不僅回應了當時文字改革的社會需求,更把碑學的雄強和帖學的流暢融合在一起。沈尹默則高舉“回歸王羲之、王獻之”的旗幟,通過《二王法書管窺》等著作重新確立學帖的權威,他清雅的書風與于右任的豪放形成南北對峙,共同推動碑帖從對立走向互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民國書壇的多樣化格局,體現在不同流派和社團的出現上。以于右任為代表的“北碑派”在西北發展,強調雄健有力;沈尹默領導的“南帖派”在江南扎根,崇尚精致典雅。除此之外,學者型書法家追求“書卷氣”,畫家群體如黃賓虹、張大千注重形式創新,形成了“四種力量并存”的創作生態。同時,書法教育從師徒私授轉向學院化,社團組織通過展覽、刊物等形式推動書法普及,為現代書法發展提供范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然而,民國初期的書法家很多陷在“技法”的泥潭里,怎么執筆、怎么運筆等技術討論充滿了理論界,卻很少探索創作中個人的主動性。沈曾植的“用方筆表達感情”,吳昌碩的“用金石味寫意”,第一次把個人性情放在了技法之上。康有為雖然提倡碑學,但他“變化,是天道”的哲學觀,實際上也包含了對個人創新的肯定。到了民國中后期,這種覺醒更加鮮明。畫家書法追求形式美,學者書法注重內蘊表達,沈尹默提出“筆法即心法”,標志著書法美學重心從“形質”向“性情”轉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民國書風的重要價值在于實現了書法從古典向現代的過渡。它承接清代碑學余韻,開啟當代“碑帖融合”潮流,其“調和性”成為20世紀書法的主旋律,為當代書法多元化發展奠定基礎。但不可否認,民國書法也存在局限性:遺老群體的保守阻礙創新;碑帖融合多停留在形式層面,缺乏哲學層面的整合;理論建設滯后于實踐,未形成系統方法論。這些不足為后世書法發展留下探索空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二十世紀的考古大發現(甲骨文、漢朝竹簡、敦煌藏經洞寫的手卷)給書法家們帶來了全新的學習材料。羅振玉、董作賓把刻在甲骨上的古老文字(甲骨文)寫到書法里,讓篆書有了種原始的、粗獷的味道;王蘧常則把漢簡上那種自由隨意的筆法融入到章草里,寫得既特別又剛勁有力;衛俊秀將碑法融入草書,開創了大氣渾厚、酣暢奇崛的新境;而徐生翁的字則寫得像“兒童體”一樣天真笨拙,打破了老一套的規矩。書法越來越認識到自己是“藝術創作”,不再被“死板技法”捆住手腳,開始大膽追求表達個人風格,這些前輩書法家書風對于今天各體書法的發展都有著現實的影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可以說,三百年書法風格的變化,本質上是中國文化自己在更新換代。關于學碑還是學帖的爭論,從互相對立慢慢走向了融合統一。這既是對傳統書法的重新理解和發揚,也是對新時代變化的積極回應。看看今天的書法圈,碑刻那種雄渾有力的感覺和字帖那種優雅流暢的韻味,依然在書法家的筆墨中交織、碰撞。回頭看看這段歷史,包世臣的“大力提倡學碑”、劉熙載的“辯證看待碑帖關系”、康有為的“主張書法也要變革”、于右任的千字“標準草書”統一,沈尹默的“重新重視學字帖”,這些都為書法藝術“怎么才算美”提供了寶貴的、永遠不過時的啟發。書法這門古老的藝術,只有一邊好好繼承傳統的智慧,一邊勇敢地探索創新,才能延承到今天還有旺盛的生命力。?</span></p>
主站蜘蛛池模板:
运城市|
巴彦淖尔市|
仁寿县|
若尔盖县|
南汇区|
蓬安县|
三河市|
黑河市|
饶平县|
康保县|
齐齐哈尔市|
余庆县|
左贡县|
九寨沟县|
台北市|
象州县|
富平县|
太保市|
修水县|
习水县|
永福县|
团风县|
阳东县|
茂名市|
离岛区|
阿鲁科尔沁旗|
方城县|
西宁市|
屯留县|
新巴尔虎右旗|
将乐县|
奉化市|
东海县|
南宫市|
玛沁县|
玉门市|
商洛市|
石门县|
祁门县|
沙河市|
始兴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