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岳父的三個角色</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一</p><p class="ql-block"> 人的一生會有多個角色的疊加和變換,每一個角色都承載著沉甸甸的責任。——題記</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一</p><p class="ql-block"> 我的岳父出生于1949年,和共和國同齡。</p><p class="ql-block"> 他身材不高,不茍言笑。屬牛的他天生一股牛脾氣,無論干什么工作,都默默無聞,與世無爭,善于吃苦耐勞。如果從職業角度看,岳父的一生經歷了解放軍戰士、工人、農民三個角色。</p><p class="ql-block"> 聽岳父講,他是1970年底,21歲那年秋天應征入伍,成為空軍某地勤汽車連一排一班的一名解放軍戰士。當時部隊駐地在山西省天鎮縣,后來又轉到了內蒙古的沙德蓋一帶。</p><p class="ql-block"> 剛入軍營短短的幾個星期,岳父這個來自農村沒上過幾天學的“新兵蛋子”就熟練掌握了軍車駕駛技術,成為一名出色的汽車兵。他們的主要任務是運送軍事物資,在軍事訓練和實彈演習時,牽引重達五六噸的高射炮。</p><p class="ql-block"> 至今讓岳父引以為豪的是,由于人實心誠、訓練刻苦、技術過硬,在部隊服役的第二年,也就是1971年10月,他光榮地加入中國共產黨,是他們連第一批入黨的三名新兵之一,也是一班唯一的一名率先入黨的農村兵。</p><p class="ql-block"> 2021年,岳父領取了“光榮在黨五十年”紀念章。捧著金燦燦、沉甸甸的紀念章,他心里樂開了花,看了又看,愛不釋手,最后小心翼翼地把紀念章放回精致的盒子,鎖進了他和岳母結婚時制作的,已用了多半輩子的老衣柜的抽屜里,像寶貝一樣珍藏著。</p><p class="ql-block"> 普通的義務兵一般服役三年就復員,而岳父直到1977年3月,在部隊服役七年后才回到家鄉。期間,他每年還作為師傅,為連隊培養了好幾名合格的汽車兵。</p><p class="ql-block"> 關于岳父在部隊的故事,我知道的并不多,但在那又紅又專的年代,從他脫穎而出,能第一批入黨來看,岳父不愧為“毛主席的好戰士”。</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二</p><p class="ql-block"> 1977年3月,服役七年有余的岳父光榮復員,回到家鄉。</p><p class="ql-block"> 由于岳父汽車駕駛技術過硬,他被公社的拖拉機站招錄為駕駛員。但這個角色持續時間并不長,僅僅干了不到一年,在1978年1月1日,又被調到剛成立不久的國營單位——七寶山硫鐵礦,成為工人階級的一份子,繼續擔任駕駛員。這一干就是20年。</p><p class="ql-block"> 岳父剛開始駕駛的是礦山的“躍進”牌卡車,負責運送礦上需要的生產資料、生活物資等。隨后幾年,岳父又下到礦坑搬礦石。</p><p class="ql-block"> 搬礦石的活又累又有危險。八小時下來,一般人都會被累得虛脫,骨頭就像散了架一樣,不想動彈。被石塊割傷甚至砸傷是常事,而且還時刻小心被“轱轆馬”(礦山運送石料的呈漏斗狀的有軌道的小車)碾壓沖撞的風險。可岳父是當兵的出身,部隊的生活煉就了他強健的體魄和不屈的意志,別看個子不高,身體卻杠杠的,粗活重活累活不在話下。他從沒有憂人怨天、叫累喊苦。休班的三四天,也閑不住,回到老家還幫著岳母耕地,拾倒莊稼。</p><p class="ql-block"> 上世紀九十年代,我們全家也搬到了硫鐵礦的家屬區居住。1993年,我調到七寶山初中任教,結識了我的愛人。其時,岳父住在單職工宿舍,與一位姓趙的叔叔同住一屋。</p><p class="ql-block"> 當我和愛人訂親后,與岳父的接觸就多了起來。</p><p class="ql-block"> 岳父這一生與車注定有緣。當時,岳父又干起了老本行——駕駛員。這次他“玩”起了載重幾十噸的大卡車,干起了剝離和運輸礦石的工作。</p><p class="ql-block"> 礦石剝離就是把不含金屬或金屬含量極低的石塊裝到卡車里,拉倒一個固定的地方堆放。礦床最上面一層廢石層層剝離后,下邊露出的就是能達到開采標準的礦石。廢石場就在靠近窯頭河、離礦坑不遠的一個土嶺上,日久天長已堆成圓錐狀的小山,離河底足有幾百米。上面的盤路彎彎繞繞,汽車在上面行駛,塵土飛揚,危險性高,沒有嫻熟的駕駛技術,根本干不了這活。有一年,曾有一位駕駛員因操作不當,在給車加水時,被自己開的車壓死。</p><p class="ql-block">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一向行車謹慎的岳父也曾遇到過危險。有一天上夜班的他,在小山頂將車停住,然后啟動液壓按鈕,車廂緩緩抬起。本來已是重車熟路,可岳父發現,車頭也在抬起,再不采取緊急制動,車很可能滑下小山。岳父判斷,可能汽車倒進了還沒壓實仍然松軟的的土石區。他迅速將車廂復位,加大油門把車開了出來,脫離了危險區,也保住了集體的價值不菲的大卡車。這是岳父司機生涯中,我所知道的僅有的一次不是由他操作不當造成的“事故”。</p><p class="ql-block"> 礦山是露天開采,一線工人又苦又累,因放炮、石崩、車多又快等原因,導致危險系數特高。而來自山南海北的工人卻扎根礦區,不畏艱苦,日夜三班輪倒,每年向國家奉獻黃金過萬兩,銅硫精粉十幾萬噸,為國家經濟發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而大多工人都是單身一人在礦區工作,還時刻牽掛著家中的老小。岳父作為其中一員,在十八年的礦山生涯里,由他采剝運輸的礦石不可計數。這熠熠閃光的萬兩黃金里,浸透著岳父的每一滴血汗。</p><p class="ql-block"> 歲月悠悠,車輪滾滾,岳父由一名“小司機”變成“老司機”,駕駛汽車不知行駛了多少里程,但他從沒有出過一次人為事故,這更是難能可貴的。</p><p class="ql-block"> 1996年,我們家搬到了五蓮縣城居住。我和愛人還沒結婚,我只好住進了學校的單職工宿舍,由于學校食堂還不完善,教師沒有專門的食堂,吃飯成了問題。</p><p class="ql-block"> 岳父和愛人讓我去岳父的宿舍吃飯。岳父買了一個柴油爐,平日經常和女兒一起做飯吃,有時忙得來不及做,就到單位食堂買飯吃。</p><p class="ql-block"> 岳父和愛人都是三班倒,班次也不一致,只能輪流做飯。而我由于時間的關系,就是甩手掌柜,中午或下午下班后,早有熱乎可口的飯菜在等著我。我只有鎮里逢集時“出出血”——割點肉、買些菜回來,但加工的活全部落在岳父和愛人的手頭。</p><p class="ql-block"> 讓我感動一輩子和記憶猶新的是,當愛人上班或休班回老家時,岳父只要不輪班,就早早地做好飯菜等著我回宿舍吃飯。即使上班,下了班后,不管自己多么累,也趕緊生火做飯給我吃。岳父的薪資并不高,還要維持一家四口人的生計,但他還是時不時買些魚肉給我這個準女婿“打牙祭”。</p><p class="ql-block"> 直到1998年,岳父內退回了老家,我才結束了蹭伙食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三</p><p class="ql-block"> 按說,內退后的岳父完全可以領著工資,過起悠閑悠哉的生活。可他不是一個喜歡養尊處優的人。</p><p class="ql-block"> 內退后的岳父又化身為一名“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聞雞而起,忙不停地“修理地球”——這是至今已是77歲高齡的岳父的生活常態。</p><p class="ql-block"> 讓我佩服有加的是,岳父不僅是一名合格的解放軍戰士,一名稱職的礦山工人,更是一名值得我為之豎起“大拇哥”的農民。</p><p class="ql-block"> 由于岳母身體弱,地里的大部分活都由岳父來干,重活累活盡量不讓岳母插手。雖然在礦山工作時,休班都要回家干農活,但干的時間畢竟有限。而內退回到老家后的他,成為家里的“整勞力”。他把自己家的幾畝薄田打理得井井有條,種的莊稼年年豐收。</p><p class="ql-block"> 岳父是種花生、玉米、小麥的“土專家”。他種出的糧食,除了自家吃之外,每年還賣上市場許多,換得的錢,打油買鹽、人情世事的花銷等足夠。至今,我家和舅子家吃的花生油、小米都是他老人家辛辛苦苦種出來的,從沒有在市場上買過。</p><p class="ql-block"> 就拿種谷子來說,岳父絕對是一把好手。</p><p class="ql-block"> 岳父的村莊坐落在山前懷,陽光充足,砂質土壤,出產的小米,色澤金黃,米脂醇厚,入口留香,口感極佳,是市場公認的“搶手貨”。岳父很熟悉谷子的秉性,什么時候播種,什么時候“間苗”,什么時候成熟,什么時候收獲,他都了然于心。</p><p class="ql-block"> 每年農歷三月,一場春雨過后,岳父就趁墑播種。谷子出苗后,岳父天一亮就起床,去地里“間苗”(即把多余的谷苗拔掉,只留下健壯的谷苗)。“間苗”是很費力氣的細活,播種時,種子撒的多,出的苗密密麻麻,需要彎下腰或蹲著身子,一棵一棵地進行選擇拔除。岳父不怕累,每天早晨干到日上三竿,才回家吃早飯。在谷苗成長的日子里,岳父隔三差五,戴著斗笠,扛著鋤頭,冒著驕陽,去谷子地鋤草。</p><p class="ql-block"> 在岳父的精心打理下,谷子們愜意地拔節生長。成熟后的谷子,沉甸甸的穗頭虔誠地垂上大地,那是對養育它的田地的感恩戴德,是對呵護它的岳父的酬答饋贈。</p><p class="ql-block"> 掐谷穗是很費力氣的活。三四畝地,成千上萬個谷頭,必須趕在秋雨前掐完。不然,被雨淋過的谷子會發芽的。辛辛苦苦種出的谷子發了芽,岳父會心痛的。已是古稀之年的岳父就像“挑山工”,干起活來不急不慢,卻效率奇高,那粗糙的大手動作有力,雖已蒼老的軀體里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氣,一個人能干好幾個人的活,剛剛“知天命”之年的我都自嘆弗如。</p><p class="ql-block"> 著名作家吳伯簫在《菜園小記》中有句:“瓜菜半年糧”、“種菜如繡花”、“一畝園十畝田”,寫出了種菜的重要性及種菜的不易。岳父還是種菜的行家里手。</p><p class="ql-block"> 看岳父種的菜是一種享受!“條播的行列整齊,撒播的萬頭攢動,點播的傲然不群,帶著笑,發著光,充滿了無限生機。”感覺那是岳父在菜園里作的一畦畦清新的小詩。</p><p class="ql-block"> 我和舅子就是“運輸大隊長”,每次回家,車的后備箱里總是塞滿了岳父種的時令新鮮青菜。</p><p class="ql-block"> 我想,岳父做事條理、嚴謹,有目標,有韌勁,對生活充滿了熱情,與他當兵的經歷是分不開的吧?</p><p class="ql-block"> 岳父與車的緣分注定是一輩子的。古稀之年的他又開起了一輛五征牌三輪車,那曲曲彎彎、上溝爬崖的山路,我看了都害怕,卻全被他碾在了腳下。</p><p class="ql-block"> 看來,在一名有著五十余年黨齡,拉過高射炮、搞過實彈演習的解放軍戰士面前,即使遇到鐵索、雪山、草地……也能趟出一條條向前的新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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