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姐如光：八十載歲月里的暖

徐來清風

2025年4月19日，是大姐的八十壽宴。三天前，家族群里便熱鬧起來——外甥們發的電子請柬雖只是簡潔的文字版，卻讓人心頭泛起暖意。 大姐是家族里第一位邁入八十歲的長輩，兩個外甥懂事地操持壽宴，群里的祝福消息一條接一條，字里行間滿是對她的敬重與感恩。看著這些話語，我忽然想起那些被她用愛浸潤的時光，如同一幅幅溫暖的畫卷，在記憶中徐徐展開。 攝于1955年橫縣橫州鎮的全家福。后排左一是正在讀小學時的大姐。 一、童年記憶：長姐如母的時光作為家中最小的弟弟，我對大姐的依賴，從記事起便深深種下。父母解放前以教師身份從事地下黨工作，忙碌的身影常常早出晚歸。 大姐作為長女，生于1946年，比大哥大兩歲，自打能幫上忙起，就成了母親的“小幫手”。大哥蹣跚學步時，她跌跌撞撞地跟在身后，伸著小手生怕他摔倒；二姐出生后，她跟著母親學換尿布、哄睡，小小的身影在搖籃邊晃成溫柔的剪影。 大姐抱著出生剛半歲的我。攝于橫縣百合中學1963年秋。 等到弟弟妹妹們陸續出生，她早已能熟練地給我們梳頭發、補衣裳，像個小大人般把大家照顧得妥妥帖帖。 記得小時候讀小學，大姐已去六十公里外的橫州公社插隊，只有春節才能回家。那些日子里，我總掰著手指頭盼她回來——她的帆布包總是鼓鼓囊囊的，藏著曬干的野棗、地頭摘的花生，還有用糖紙包著的幾分錢糖果。 過年時，她坐在煤油燈下縫制新衣裳的模樣，是我童年最溫暖的期待。有一年她給我做了件藏青色對襟褂子，衣襟上繡著小梅花，我穿著它在院子里跑，秋風掀起衣角，布面上的梅花隨著跳動的腳步輕輕晃動，大姐笑著說：“我們小弟穿得比年畫娃娃還體面。” 二、插隊時光：六十公里外的溫暖守護 1965年，大姐和大姐夫成為橫縣首批上山下鄉知青，前往六十公里外的橫縣橫州公社上棋村插隊落戶。那時的我年紀尚小，卻對1969年暑期的那次探望記憶猶新。 六歲的我跟著十二歲的五姐，去大姐插隊的地方幫忙煮飯菜。到了上棋村，大姐帶著我們走在田埂上，看綠油油的稻苗隨風搖曳，去井臺邊看清澈的井水倒映著藍天白云。 知青插隊時期的大姐。攝于1974年廣州。 每天天剛亮，大姐就下農田干活了。五姐和我留在家里煮好飯菜，然后一起給大姐送到田間地頭。農忙時節，夜幕降臨，大姐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住地吃晚飯。 新學期開學前，五姐先回家了，我卻因搭自行車摔傷致手骨折，留在大姐身邊治療。那一個月里，大姐白天干完農活，晚上還要照顧我。她教我認莊稼、摘野果，帶我去給醫生換藥，變著法兒給我做好吃的菜。天氣炎熱時，她就坐在床邊，手搖扇子給我送風，直到我安穩入睡。 返程時，大姐把我送到校椅公社的石井村班車站。她給我背上一個小背包，上面用毛筆工工整整地寫著“寄百合公社某某收”。我攥著車票，看著她站在車窗外揮手，直到班車拐過田壟，她的藍布衫還在風中輕輕飄動。 到了平福渡口，我看到正在江邊洗衣服的五姐，喊了一聲卻不肯下車：“我是寄回百合的，不能中途下車！”如今想起，大姐當年對乘務員的千叮萬囑，還有那個寫著地址的小背包，都是她藏在歲月里無聲的愛。 三、成長路上：跨越山海的牽掛1979年10月8日，是我永生難忘的日子。那天，大姐抱著剛出生不久的外甥，特意從盧村供銷社趕到火車站送我去南寧讀中專。 秋日的陽光灑在站臺上，她的圍巾被風吹得揚起，懷里的孩子裹著藍布小被睡得正香。她一遍遍地叮囑我“到校先報平安”“別舍不得吃菜”，直到火車鳴笛啟動，還踮著腳朝車窗里張望，身影越來越小，卻像一顆明亮的星子，永遠照亮我離家的路。 在讀中專的兩年里，大姐的關懷從未間斷。1981年五一，我在賓陽黎塘實習，特意繞道去盧村看她。推開供銷社的木門，她正伏案整理賬本，抬頭看見我時，眼里瞬間亮起了光。 她連忙從柜子里翻出牙膏、肥皂塞進我包里——在那個物資短缺的年代，這些日用品都是她省吃儉用攢下來的。還有一次節假日返校前，她硬往我帆布包里塞了十個煮雞蛋，說“火車上吃，別餓著”。 參加工作后，我獨自一人在欽州打拼，舉目無親時，總能收到大姐的信。她在信里寫“工作別太拼，身體要緊”“想家了就回來”，字跡力透紙背，有時還夾著家鄉的野菊干，展開信紙就能聞到淡淡的清香。這些信件像一條條溫暖的絲線，把我和家鄉緊緊相連。 結婚時，那床十四斤重的棉被，是我最溫暖的記憶。父母在橫縣為我辦婚禮，大姐在蘆村供銷社托人尋來最白軟的新棉花。她不放心加工質量，整日守在彈棉機旁，看著雪白的棉絮一層層鋪成被胎，又盯著匠人將邊角縫得嚴嚴實實，連針腳都要親手檢查：“棉花得實誠，日子才能暖乎。”棉被裹著粗布送來時帶著陽光的氣息，她拍著被面笑：“十四斤呢，壓得住風，也壓得住福。” 后來聽母親說，那段時間她總在供銷社和加工點之間奔波，每次回家袖口都沾著棉絮。如今摸過被面，粗布紋路里還留著歲月的溫度，那是大姐對我最深切的惦念。 四、壽宴感懷：八十歲的溫柔與從容大姐夫1970年先于大姐招工進廠，后來調回橫縣盧村中學任教。大姐則在1975年結束十年插隊生涯，分配至東圩供銷社工作，次年（1976年）與大姐夫結婚，在盧村安了家。 那些年里，她白天在供銷社稱鹽打油，下班后便匆匆趕回家照顧年幼的兒女。盧村的磚瓦房里，總能看見她在廚房忙碌的身影——熬一鍋香濃的玉米粥，炒一盤孩子們愛吃的酸豆角，再把縫補好的衣裳疊得整整齊齊。 她用勤儉持家的雙手，把瑣碎的日子釀成了甜：周末帶兒女去田間摘菜，夏夜搖著蒲扇給他們講童話故事，開學前仔細用舊報紙包好課本封面。 調回縣城橫州鎮時，大姐，姐夫四口之家的留影。 80年代末，夫妻倆調回橫縣縣城，大姐夫繼續教書，她則在縣城供銷合作社退休。如今，兩人身體硬朗，每天清晨都會結伴在小區散步、爬樓梯，步伐比許多年輕人還穩健。 大姐幸福美滿的一家。 他們膝下一雙兒女自小懂事，女兒勤奮讀書成了廣西某大學副教授，兒子在另一所高校任講師，外孫已讀高中，一家人聚在一起時，總是充滿歡聲笑語。 壽宴上，點生日蠟燭、分生日蛋糕的時刻，大姐穿著紅色唐裝，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站在眾人面前發表熱情洋溢的講話，聲音清亮得能穿透宴會廳。她還是記憶中那個性情溫和、樂觀堅忍的大姐，只不過眼角的皺紋里，多了八十年歲月沉淀的溫柔。 她用半生辛勞織就的家，如今正像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在歲月里穩穩地生長。看著她和大姐夫在人群中相視而笑的模樣，忽然覺得所謂長壽，從來不是數字的疊加，而是愛與被愛的人，一起把日子釀成了蜜。 八十年風雨，大姐用長姐的擔當撐起了我們的童年，用細碎的溫暖織就了家族的脈絡。站在壽宴現場，看她容光煥發地與親友碰杯，心底滿是感恩。 家族同賀大姐80傘壽之囍。 愿我的大姐，帶著這八十年的星辰與溫暖，繼續健健康康、笑靨如花，向著九十歲、百歲大步邁進！你在哪兒，哪兒就是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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