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維自記：少年游》第29~30章啟景 <p class="ql-block">第二十九章 半官半隱（37歲）</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乾元元年春，肅宗因《凝碧池》詩免我死罪，貶為太子中允。我向朝廷申請“輪值京輞”，從此每月在長安官署待十日，其余時間都在輞川。從長安回輞川的路上，常在藍橋驛換馬，驛卒們都認得我，會特意備上輞川產(chǎn)的菊花茶。</p><p class="ql-block">在長安時，我總穿半新舊的官袍，袖口磨得發(fā)亮。某次朝會，見同僚們爭著向新貴獻媚，我卻盯著殿外的梧桐走神——那樹葉的脈絡，和輞川竹里館的竹葉多像。回輞川后，我在臨湖亭刻了副對聯(lián)：“朝衣染得京塵少，野服沾來水氣多”，裴迪看了笑說：“這聯(lián)該掛在官衙照壁上。”</p><p class="ql-block">秋日的某個輪值日，我在官署整理舊案，發(fā)現(xiàn)開元二十八年的奏疏里，還夾著當年畫的那株桃枝。窗外突然飄起細雨，我想起輞川此時該是“雨打芭蕉葉帶愁”，遂作《半官半隱》：</p><p class="ql-block">“紫綬籠煙薄，青鞋踏月深。</p><p class="ql-block">朝衙聽漏久，野徑采薇頻。</p><p class="ql-block">案有前朝牘，囊無后世金。</p><p class="ql-block">誰言隱者樂，心似繭中琴。”</p><p class="ql-block">有次在輞川接待長安來的御史，他見我用木勺從井里舀水，水勺柄上刻著“此水曾洗朝冠”，驚得把茶杯都打翻了。</p> <p class="ql-block">第三十章 暮年輞川（38-40歲）</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上元元年之后，我徹底辭去官職，在輞川過上了“日與漁樵雜，夜共星月眠”的日子。把文杏館改造成畫室，四壁都掛滿《輞川圖》草稿——有春柳拂水的，有秋楓燃山的，還有冬雪覆蓋孟城坳的，最后一稿畫的是自己坐在船頭，欹湖的水汽把胡須都染白了。</p><p class="ql-block">晚年常去欹湖垂釣，釣竿是用輞川的斑竹做的，魚線系著枚菩提子。某日釣上條金鱗鯉魚，魚眼里竟映著華子岡的秋楓，我對著魚念了遍《往生咒》，就把它放回湖里了。鄰村的小孩們常躲在蘆葦叢里看我，見我對著水面微笑，就悄悄說：“那個白胡子爺爺又在跟水說話呢。”</p><p class="ql-block">臨終前半月，我在竹里館抄《維摩詰經(jīng)》，抄到“是身如焰，從渴愛生”時，窗外突然飛進只翠鳥，落在經(jīng)卷上，尾羽掃過“焰”字，竟把墨色掃成了淡淡的青。我合上書卷，叫來家童：“把《輞川集》刻在石碑上，就埋在欹湖堤下吧。”</p><p class="ql-block">那年冬天，輞川下了場罕見的大雪，把整個別業(yè)都蓋成了白的。我躺在臨湖亭的木榻上，聽著欹湖冰面下的流水聲，忽然想起第一次來輞川時，那個指點勝景的老者。遂讓家童取來紙筆，卻只寫下兩句：“流水今日，明月前身”，筆未落紙，窗外的雪就撲進了硯臺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