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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兒童節,想起兒時的阿蘭

鄭 鄭手機攝影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5年六一兒童節,我回到了荒廢多年的靖西市同德鄉上洞小學。當站在這個斷壁殘垣、早己荒蕪的建筑面前,心里久久不能平息。這時,我突然想起八歲的我以及同桌的阿蘭。</p> <p class="ql-block">記得八歲那年,我攥著印有五角星帆布書包,在通往教室的土路上,第一次看清了阿蘭發梢跳動的光斑。</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她總把麻花辮垂在課桌上,發梢的紅頭繩隨著筆尖晃動,像兩尾不安分的紅鯉魚。我們的課桌中間有道鉛筆劃出的"三八線",可每當她俯身寫字,辮子就會越過界,在泛黃的木桌上掃出細碎的沙沙聲。我假裝專心算題,實則用余光丈量著那縷發絲與我的鉛筆盒之間的距離——三指寬,兩指寬,最后她的發梢竟輕輕搭在了我的橡皮上。</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那時我還不懂,為何她彎腰撿鉛筆時,后頸冒出的汗珠會讓我口干舌燥。有次我的鋼筆滾到她腳邊,我們同時低頭去撿,她的額頭"咚"地撞上我的顴骨。她捂著額頭咯咯笑,呼出的氣息帶著薄荷糖的清涼,而我僵在原地,手心里還攥著那支沾了她體溫的鋼筆,金屬筆帽變得比夏天的鐵皮屋頂還燙手。</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更不懂自己為何總在放學路上故意踢石子,只為等她挎著竹籃路過菜地時,裝作不經意地蹭到她藍布衫的衣角。某日剛剛下完雨,我們在田埂窄道上迎面相遇,她腳下一滑,我慌忙去扶,手掌恰好貼在她手肘內側。那里有塊月牙形的胎記,觸感像浸了溫水的絲綢。我們像受驚的麻雀般彈開,她竹籃里的野菜撒了一地。</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她的作業本上總沾著菜汁,可我卻盼著她回頭借橡皮擦。有次考試,她發梢掃過我手背的癢,比試卷上的算術題更讓我慌亂。作為班長,我故意把寫滿答案的卷子攤得筆直,看她睫毛輕顫著抄下那些數字時,她的小指無意間擦過我的尺子,在塑料尺面上留下一道霧蒙蒙的痕跡,像冬日里我們對著玻璃窗呵出的白氣。</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有一次我們班和其他班打球,阿蘭就在操場邊喝彩,我在籃球場上橫沖直撞,余光卻始終鎖著她揮舞的碎花手絹。中場休息時,她遞來的涼開水灑在我手背上,我們四只手笨拙地捧著同一個搪瓷缸,她的指甲蓋泛著粉白色的光,像初春的杏花瓣。那天我在球場上特別興奮,可她掌心拍紅的模樣,比所有獎狀加起來更令我驕傲。</p> <p class="ql-block">某個夏日午后,我鬼使神差地繞到她家后院。木窗半掩著,蒸騰的水霧里,看到她正用水擦拭著自己單薄的身體。我喉嚨發緊,心臟幾乎要沖破胸腔,雙腿卻像生了根般動彈不得。直到她哼著的童謠戛然而止,我才驚覺自己的失態,跌跌撞撞地逃離現場。</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那個夜晚,月光在蚊帳上織出細密的網。我夢見自己在菜地里追著阿蘭跑,她的辮子散成了瀑布,笑聲驚飛了田野上的蜻蜓。醒來時,枕巾上洇著潮濕的印記,分不清是汗水還是別的什么,就像我始終分不清,那天在打谷場玩捉迷藏,她躲進草垛時,主動拉住我的手腕究竟是意外還是蓄謀已久。</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后來我的父親往縣城工作的調令像陣疾風,卷走了我所有的秘密。臨走前我攥著撿了半個月的野檸檬,在她家門前徘徊到日落。當暮色染紅她的麻花辮時,我終于鼓起勇氣拽了拽她的紅頭繩。她驚詫轉身的瞬間,我們的鼻尖相距不過一拳,我聞到她臉上蛤蜊油的香氣,看見她瞳孔里搖晃著兩個小小的我。終究沒敢說出那句話,只將檸檬塞進她手心,指尖劃過她掌紋時,仿佛觸摸到了世界上最神秘的迷宮。</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再后來,縣城的柏油路淹沒了山間的羊腸小道,補習班取代了菜地邊的相遇。可每當石榴花開,記憶深處總會泛起那抹晃動的藍布衫,還有她踮腳為我系紅領巾時,下巴不慎蹭過我耳垂的觸感——比柳絮更輕,比初雪更暖。</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此刻,小學外掠過幾個嬉笑的孩童的身影,我忽然明白,那些藏在田埂與課本里的悸動,原是生命最初綻放的花。它們開得隱秘而熱烈,在時光長河里凝結成琥珀,每當六一的風掠過,便會輕輕叩響心底那扇塵封的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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