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昵 稱：清 心</p><p class="ql-block">美篇號：432810016</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下午五點四十分的潮水漫過天際時，我正站在通向沙灘的木棧道上跺鞋子里的沙礫。幾只白鷺倏地掠過葦叢，翅尖攪碎了倒映在海面的橘紅色云帶，細碎的光斑在皮鞋邊緣濺起層層漣漪。十多年前曾在此租住的舊組屋（政府的經濟適用住房）早淹沒在高聳林立的新樓群里，唯獨這條蜿蜒三公里的海岸線，依然像攤開的羊皮卷軸徐徐舒展開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晚霞正在天際醞釀一場盛大的燃燒。海平線上的集裝箱輪剪影被鍍成青銅色，巨型吊臂在暮光里仿若肅穆的祭祀法器。云層從橙紅漸變為絳紫時，整片西海岸便成了打翻的調色盤：玩沙灘排球的少年們躍起扣殺，藍色運動衫與金色余暉在視網膜上撞出明亮的色斑；推嬰兒車的婦人走過，車輪在細沙里碾出的兩道深痕，轉眼就被漲潮的暮色抹平。</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海浪沖刷礁石的聲響里，忽然摻進了足球撞擊網兜的悶響。循聲望去，一群少年正在臨時球場上追逐。他們的球衣被夕陽浸得透亮，像是某種會發光的深海魚類。我認出其中守門員褲腿上頑固的紅色珊瑚礁污漬——十年前我也曾在這里踢球，那時的球門還是用四只塑料桶搭成的。</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暮色漸濃時分，海岸線開始浮現另一種星辰。貨輪桅桿上的航行燈次第亮起，遙遠得像是銀河遺落的碎片。集裝箱塔樓在漸暗的天幕下愈發巍峨，紅色警示燈忽明忽滅，恍若巨獸垂落的睫毛。有汽笛聲貼著海平面傳來，悠長得如同鯨歌，驚起岸邊覓食的磯鷸撲棱棱掠過礁石。</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露營區飄來燒烤的煙火氣，混著咸腥的海風釀成獨特的氣味。年輕的父母正在帳篷前追逐嬉鬧的孩童，折疊椅旁的提燈將他們的影子投在防潮墊上，交織成跳動的皮影戲。我不由駐足，看那個綁羊角辮的小女孩捧著椰子跑過，沙灘上留下一串迅速消失的潮濕腳印，像極了時光本身的形狀。</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當最后一線絳紫色沉入海底，整個西岸突然跌進了光的魔法陣。濱海步道的太陽能地燈次第綻放，藍白相間的光帶追逐著夜跑者的腳步；球場四周的射燈"唰"地亮起，將草坪切割成明暗相間的棋盤格；更遠處，裕廊島化工廠的塔架在夜色中吐露星云般的輝光，仿佛科幻電影里懸浮的空中之城。</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潮聲漸響，我循著記憶走向海堤盡頭。赭紅色的防波堤依然斜插入海，浪花在石縫間迸裂成細碎的珍珠。十年前刻在礁石上的涂鴉早被海風剝蝕，新覆蓋的噴漆卻寫著相似的少年心事。對岸貨輪亮如白晝的甲板上，起重機正將月光與集裝箱一同緩緩吊起。</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歸途中，露營區的吉他聲隱約飄來。樟宜機場起飛的航班劃過天際，紅色航燈與貨輪桅燈在海天之間遙相呼應。忽然明了這座城市永恒的魔力——它永遠留有讓集裝箱與白鷺比鄰而居的縫隙，讓機械轟鳴與潮聲交響成詩的胸懷，讓堅硬鋼鐵與柔軟暮色相擁入眠的溫柔。</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夜色漸深時，停車場仍有零星車輛亮著燈。后備箱里取出折疊椅的情侶，提著夜釣竿走向礁石的老人，捧著咖啡倚在車頭的上班族，都在等待下一場日出重新點燃海平線。我輕輕拂去長椅上的細沙，如同觸碰這座島城永遠不會風干的記憶膠卷。</p> <p class="ql-block">文 圖 ：清 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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