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清晨，幾縷天光透過玻璃窗，不甚明亮，卻已足夠喚醒我。二十多年教壇生涯如流云般飄過，如今人已奔五，可睡眠卻像剛學步的孩子一般，不穩當又早早醒來。我摸索到床頭的手機，點開朋友圈，滿眼皆是一派過節氣象：各家各戶的粽子堆得滿滿當當，或如玲瓏小塔，或似肥碩小山，裹著綠油油的葉子，配著紅艷艷的棗子，幾乎溢出屏幕；再往下翻，則是紛至沓來的節日祝福語，詞句鮮亮，情意洶涌，映照得屏幕流光溢彩，恍如年畫活了起來。</p> <p class="ql-block">放下手機，洗刷，做飯，除了日常飯菜之外，多煮了幾個粽子，算是對端午節的儀式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吃完后，便倚在沙發上看電視。今日放假，不必在講臺上費盡口舌，不必在辦公室里批改作業、寫教案，只管倚靠于沙發里，浸入到另一個世界里去。劇里人哭，劇里人笑，悲歡離合的故事如滔滔江水，一時涌起又一時落下。我身子倦怠了，精神也松弛了，漸漸沉入夢中，都說家是溫馨的港灣，一回到家，坐在沙發上，睡意就來了。</p> <p class="ql-block">醒來已是午后，揉揉眼睛，繼續追劇。電視劇情節填滿了我此刻的閑暇。電視劇里那些悲歡離合的故事依舊如滔滔江水奔涌著，我沉入其中，仿佛身外世界也悄然隱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午飯時間，我坐在餐桌前，一口飯，一口咸鴨蛋，再咬一口粽子，軟糯的米粒和清甜的紅棗在舌尖上緩緩融化，舌尖滋味濃郁，心里卻愈發平和安靜。窗外蟬鳴正盛，知了似乎拼盡了整個夏天的力氣，嘶啞地叫著，然而蟬聲愈響，屋內卻愈顯得安寧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吃著粽子，思緒卻飄離了眼前。我忽然憶起那些在講臺上講過無數遍的古老傳說。兩千多年前的屈原，這位憂國憂民的詩人，懷抱巨石，沉入汨羅江的冰涼波濤深處，他憂國憂民而不得志，最終選擇縱身一躍，將靈魂沉入水底。人們為了不使魚蝦啃噬他的忠魂，急急裹粽投江——那沉入江底的一粒粒糯米，何嘗不是萬千人心頭迸濺而出的血淚？</p> <p class="ql-block">我想起電視里也曾有過無數為國赴死的英雄，硝煙彌漫，血淚橫飛，他們以血肉之軀扛起家國山河，他們的名字，有的被刻在紀念碑上，有的則散落于時光的塵埃里——但歷史長河的洶涌波濤之中，他們卻共同凝固成了一道道不朽的脊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咀嚼著粽子，仿佛每一粒糯米都開始變得沉重起來。粽子葉子散發出的清香氣味，卻像是從歷史深處飄來的，那么悠遠，那么沉重。這小小的粽子里，裹住的豈止是糯米紅棗？原來它包裹著千年國殤之痛，包裹著無數壯烈赴死之魂，裹著為理想與家國而獻祭的亙古精魂。</p> <p class="ql-block">飯畢，我將剩下的粽子放回冰箱。冰箱門關上的那一刻，日光燈在頭頂嗡嗡作響。冰箱里那幾枚青翠的粽子，在冷光里靜臥著，像幾片沉入時光之河的碧玉。這碧玉般微小的存在，在冰箱冷光里靜臥，卻默默裹住了太多——裹住今朝安逸的閑適，裹住千年國殤的凝重，裹住無數沉入水底的忠魂與無言的犧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些忠魂投入冰冷江水，濺起的不滅水花，早已沉潛于我們每個平凡日子深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人生奔流至半途，才突然明白：所謂節日安逸，原是被無數沉入江底的無名精魂托舉著，才得以安然浮在生活的水面之上——這浮生片刻靜好，竟需要多少沉沒的魂靈作其基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窗外蟬聲又起，我伸手摸了摸盤中咸鴨蛋流溢的金黃油光，汨羅江的波光仿佛正穿越時空，靜靜流淌于這油潤的微光里。</p> <p class="ql-block">飯后，在街道嘈雜的叫賣聲中，看各種各樣的端午節香包，感受節日里的人間煙火，幸福安逸的生活來之不易，在感恩感嘆之余，唯有加倍珍惜，才能無愧于為自由幸福獻身的英烈忠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才感春來，又是端午。食粽點艾，一節一念，愿人間，端正無礙，康樂安恬！愿你我，家事平和，歲歲歡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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