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深的愛

詩畫江南

老媽今年九十有二，由一位住家保姆照料日常生活，她思維清晰身體尚可，每天都要外出徒步鍛煉。3月15日早上起床后她突然身體左半邊癱軟，說話也含糊不清。保姆急得手足無措，幸虧有熱心鄰居趕來，幫助打了120電話并通知我們子女。我們趕到醫院時老媽臉色蒼白不能說話，只能通過眼神及手勢與我們交流，她的思維還是正常的，經CT檢查確定為腦梗，使用溶栓藥后稍有好轉。轉入住院病房后當我們給她調整了一下臥姿后，她突然眼睛發直，對家人的呼叫沒有任何反應，我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里，過了一段時間她才緩過氣來。隨后幾天，老媽的恢復情況令人欣慰，她的思維仍然清晰，也可以含混不清地與我們交流，她說最多的句話是“想不到我也會得腦梗”。至23日老媽尊醫囑開始借助支架練習行走，看得出來她是急切希望盡快恢復健康。但醫生提醒我們：腦梗病人發生第二次第三次栓塞的可能性很大，后果一次比一次嚴重。老媽患有房顫，當天傍晚再次將心臟里的血栓推送到腦部。堅強的老媽被再次徹底擊倒，此后思維混亂，大小便失禁，無法自主進食。老媽是一名退休的小學教師，她一生好強，1955年師范畢業后，幾十年孜孜不倦鉆研教學工作，曾經是本地的一位名師，1989年退休后返聘帶教新師。我們兄妹四個，除小弟寄養在二伯家外，三個都是媽帶大的。媽以對學生嚴管嚴教著稱，對子女同樣同樣不放松，學習、生活及在外的行為都有很重的規矩。那個年代家長管教子女時施以武力是相當普遍的，但記憶中媽很少打我們，但只要她一板起臉我們就嚇得瑟瑟發抖，站在那里連大氣都不敢出。當然我們從心底里十分敬重這個嚴格的母親。這是媽應邀參加任教過的學校百年校慶：一個機關干部加一個小學教師，父母兩人收入都不高，要撫養四個子女，還要承擔外婆的部分生活費，家里經濟上緊巴巴的。為父不管家中事，這個家基本就靠媽一個人操持。在有限的條件下她要精打細算讓全家吃飽，盡可能吃得好一點，穿得光鮮一點。老媽一輩子為我們操心！小時候為我們的健康成長操心，成人后為我們的工作和成家操心，后來又為教育孫輩操心。特別當警察的大兒子自身安全問題，擔任國企負責人的二兒子的工作順利問題，更是讓她操心了幾十年。這是1981年我們的全家照：老爸70多歲時患了阿爾茨海默癥，經常毫無緣由地在家發脾氣，后來還幾次走失，患有心臟病的老媽整天提心吊膽。十多年前，為了防止老爸“走丟”，也為了讓老媽精神上得到放松養好身體，全家商量后將老爸送到鄉下親戚家里生活。他在親戚的精心照料下生活了整整十年，兩年多前才以91歲的高齡謝世，被醫生稱為阿爾茨海默癥病人長壽的“奇跡”。這是老媽去鄉下望老爸：老爸離家后我們兄妹三個都曾邀請母親搬來自己家一起住，皆被她拒絕，首先她是不想給子女添麻煩，再則是不愿離開熟悉的小區和鄰居。在我們的再三勸說下，老媽終于同意請了一個住家保姆，這才讓我們略為放心一點。我們經常過去陪伴她，聽她嘮叨過去的事。每次我們去母親總會拿出水果、干果來，她的眼里我們還是那個貪吃的孩子。我們四兄妹中的老四2010年因病英年早逝后，老媽特別重視子女的健康問題，每次見面總是關照幾句。她吩咐我們最多的就是兩件事：一是注意休息保養好身體，二是趁現在還能跑得動多出去旅游。這是我陪老媽在城市廣場散步： <p class="ql-block">　　已到鮐背之年的老媽依然要強，身體佝僂著像一個問號確不太愿意使用拐杖，堅持要自己坐公交車去醫院就醫配藥。為此我專門與她討論過一次，我說懷疑你現在還能夠自己去醫院，但你九十歲了還自己去醫院配藥，旁觀者以為子女不管老娘，讓我們臉上無光。去年老媽才把配藥的事交給我和弟弟。這是2016年老媽在杭州西湖邊：</p> 老媽聽力嚴重下降，與她面對面聊天也要大嗓門，電話基本聽不清。2020年春節因新冠疫情全民居家不外出，當時老媽因保姆回家過年住在我家，我動員她學會微信以方便交流，她則認為自己大年歲了學不會這種新潮的東西，但架不住我的勸說開始嘗試。此時極像我們童年時她強迫我們讀書，我每天有計劃教她學習微信的基本操作，催促她經常自習熟悉各種步驟。在我的“強迫”下經過一段時間，老媽終于學會了通過微信進行聊天、視頻，閱讀朋友圈，并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老媽回到自家以后遇到操作問題時，就立即到樓下開手機店的學生那里詢問。我笑著告訴媽的學生：馬上我老媽就要換手機、家里裝寬帶了。果然被我言中，一年內家里安了寬帶，換了新手機。九十老人玩微信：老媽聽力差不打電話不聽廣播，視力差不看電視，此后微信成為她了解時事新聞和與人交流互動的主要渠道。我們經常與她通過微信聊天進行互動，了解她的生活情況。每逢天氣炎熱或有雨雪時，老媽就會發消息給我們：“我很好，天氣不好你們不用過來看我了。”但對我們來說，去媽這里聽她說過去的事，是我們退休生活中的重要內容，希望這樣的狀態能再延續五年十年。但突如其來的中風無情擊碎了我們的夢想。這是去年兄妹三人陪老媽游公園我們是多少渴望奇跡在老媽身上發生，通過一段時間的治療和康復鍛煉能夠恢復健康，每天輪流陪在旁邊與她聊天，幫她活動手腳，為了增加營養，兄妹三家輪流給她烹調營養餐食。一段時間后老媽的臉色紅潤并長胖了，手腳的活動能力也在恢復。但她受損的大腦似乎無明顯好轉，她的思維又清又不清，智力僅相當三、四歲的小孩。她認識家人并能叫出名字，但忘記有的親人已經去世，說我外婆已經130多歲，自己108歲，惦記著“老唐（我爸）還沒有來醫院看我”。有時能夠回答我們的問話，有時則置之不理則胡言亂語。這是我弟弟妹妹在醫院陪伴老媽：都說兒女是母親身上的一塊肉，母愛是世界上最深的愛，已經記錄在母親的每一個細胞里，關心保護子女已經成為母親的一種本能。與中風前相比母親已經成為另外一個人，但關心子女這點絲毫未變。她多次囑咐我：“你已經80歲了不要再去爬山。”看到窗外有太陽或下雨會對我們說：“回家不要走路坐公交車去。”有一次弟弟晚上離開時她關照保姆：“你拿上電筒送他回去。”她非常期待我們去醫院陪她，但我們坐了一會，就會揮揮手說：“你們回去吃飯吧，我這里不要緊的”。還會有時關照一句“菜買得好一點”。當我告訴她要和弟弟一起水庫游泳時，豎起兩個指頭吩咐我：“兩個人一起去，天黑前回家。”老媽每天都要看住院費用清單，也不知道有沒有看懂，其實她是在擔心自己住院增加子女的負擔，經常自言自語：“已經用掉80萬，每個子女20萬”、“已經用掉100多萬……”。我給媽媽剪指甲：這兩個多月是我們長大以后與老媽最親近的時期，每天到醫院陪伴她，拉著她的手摸摸她的額頭，聽她含混不清沒有邏輯地喃喃自語。但覺得老媽的心靈與我們是相通的，雖然她已失能仍舊能夠給予我們力量，我們的陪伴也能幫助她戰勝中風康復健康。這是老媽在我們的鼓勵下練習走路：同病區護工曾經評論我們：見多了子女看望照顧住院父母，但很少看到這個老太太子女這樣的，自己都六、七十歲了還像小孩一樣依偎在娘的床前，與混沌不清的娘嘮嘮叨叨。我想說的是：我們是很幸福的人，年近七十還是一個兒子，還能沐浴在母愛的陽光下！（詩畫江南撰文，家人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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