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艾草為線串起鄉愁的琥珀

戴爾

評論：《艾草為線，串起鄉愁的琥珀》 ——田耘中學語文高級老師年年端午，歲歲艾香。當這縷屬于初夏的獨特氣息悄然彌漫，多少異鄉游子的心魂便隨著這清幽的香氣溯流而上，飄回記憶深處的故園。一篇題為《年年端午，歲歲艾香》的散文，以艾草為纖巧而堅韌的引線，串連起童年端午鮮活的風俗圖景與深沉的生命回響，在時光的堤岸上為我們打撈起一枚溫潤的鄉愁琥珀。艾香，是貫穿全文的血脈，更是喚醒塵封記憶的神奇密碼。作者對故鄉端午的描摹，是一場感官記憶的盛宴。嗅覺中，有菜地邊帶著晨露的艾草的清冽，有鍋中艾草水蒸騰出的濃郁藥香，有稻田抽穗揚花時飄散的稻花香，更有雄黃水的獨特氣息；視覺上，母親手中“粗壯繁茂”、綠意盎然的艾枝，井中游弋的艷麗紅鯉，哈麻藤子扎在腰間頭上的翠綠，梔子染就的鮮亮黃衣，白花花的雞蛋在沸水中翻滾；觸覺里，是赤身圍在大腳盆邊，被“熱氣裹挾著濃郁的艾香”撲面而來的微灼感；味覺深處，則沉淀著晚餐時鮮美的魚湯與艾草蛋的清香。正是這種種具體可感、飽滿豐盈的細節，特別是“艾香”這一核心意象的反復縈繞，將抽象的情思固化為可觸可嗅的具象存在，構筑起一個立體鮮活的“端午宇宙”，讓讀者得以身臨其境，與作者一同沉浸在那段泛著艾草光澤的舊日時光。 在這彌漫著艾香的節日圖景中，一系列古老而鮮活的民俗風情次第鋪展。母親“懷著虔誠之心”將艾草鄭重插于門旁，以雄黃水沿房頭屋尾潑灑驅邪；大哥與叔叔赤膊接力，奮力洗井清淤，灑上象征潔凈的石灰；孩子們則被允許免除勞作，趕牛上山，用翠綠的哈麻藤子扎腰戴帽，信著“端午用藤子扎腰戴帽，一整年都不會腰痛腦熱”的母親寄語。其中，“洗井”一幕尤為獨特，充滿地域特色與生活質感。它既是艱辛的勞動——井下的叔叔奮力戽水，井上的大哥穩穩接力，汗水在陽光下閃爍；又飽含童真的樂趣——孩子們眼巴巴盼著井水干涸，只為追逐那“躍”出水面的魚兒，特別是那象征井神守護的紅鯉（最終放歸）。這些習俗并非孤立的文化標本，而是深深嵌入家庭日常的肌理，成為維系親情、表達敬畏、傳遞生存智慧的生命儀式。母親是這儀式感的核心。她的身影貫穿始終：虔誠插艾，煮艾水澡，以梔子染舊衣為“新”，巧手編織蛋兜，灑雄黃祈愿平安。她是傳統美德的化身，用最樸素的方式，將對節日的敬畏、對生活的熱愛、對子女的深愛，點點滴滴浸潤在每一個端午的細節里。然而，歲月悠悠，長河奔涌。文章后半部分筆鋒自然轉向現實，今昔的對比帶著無可避免的蒼涼。父親的生命之舟已停泊多年，母親在病痛中日漸衰老；那口承載著童年喧鬧與歡樂的田井，早已被填埋，被家家戶戶的自來水管取代；昔日需珍視緊攥的艾草蛋和新染的“黃衣”，如今已成了尋常之物。物質的豐盈難掩人事代謝的滄桑。然而，作者并未沉溺于簡單的懷舊傷感。他用兩個“唯有”在變遷的洪流中錨定了永恒：“唯有山上的哈麻藤子，依舊年年翠綠”，“唯有母親年年插在院門上的艾草，始終散發著熟悉的幽香”。這翠綠與幽香，正是自然偉力與堅韌母愛在時間沖刷下留下的不朽印記。它們超越了物質的更迭，成為對抗遺忘、維系情感、確認文化身份的精神坐標。 文章最動人的力量，在于結尾作者將深沉鄉愁轉化為具體的行動與溫暖的傳承?！坝值桨蒿h香時”，他選擇回歸故土，回到母親身邊。他采下哈麻藤子，“輕輕扎在母親瘦弱的腰間”，這動作本身便是對童年母親寄語的深情回應，更是以母親的方式祈愿其安康。他精心挑選艾草，“像母親那樣，虔誠地插在老房子的院門上”。這虔誠的模仿，超越了單純的孝心表達，更是一種深刻的文化記憶的自覺接續與反哺。作者通過自己的行動，讓那份守護家庭的艾香得以在“往后的歲月里”繼續縈繞。此刻，鄉愁不再是遙望的風景，它獲得了堅實的落腳點，在身體力行中煥發出溫暖當下的力量。《年年端午，歲歲艾香》以艾草為經，以鄉愁為緯，編織出一幅既充滿泥土芬芳又飽含生命哲思的錦繡畫卷。它讓我們在氤氳的艾香中觸摸到時光的肌理，感受到那份根植于土地、流淌于血脈、在儀式中傳遞、于行動中永續的赤子深情。當記憶的潮水漫過歲月的堤岸，正是這一縷永恒的艾香，護佑著我們精神的故園，永不沉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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