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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記憶中,密山是最大的城

孫以煜

文圖/孫以煜 <p class="ql-block"><b>題記:如果12歲是一個人童年和少年的分界線。那么,密山就裝載了我的整個童年……</b></p> <h1><b>一、48年頭一次回游,哈城香坊站——密山</b></h1><p class="ql-block"> 哈爾濱,一個滿洲國時代的火車站,還在運行。</p><p class="ql-block"> 1969年珍寶島邊境事件拉我們離開密山的綠皮火車,還在“東北嘎達、東北嘎達”地哼唱……</p><p class="ql-block"> 這是我12歲離開后第一次重游。因了偏遠,知覺中,童年還是記憶中的那個童年,山還是那座山……</p><p class="ql-block"> 綠皮火車,熟悉的“東北嘎達”,讓我不由地想起,因為懷戀,我青澀年代寫的作文《趕山去》《大白》《小鎮的雪》《奶奶和煙》《口吃》……奶味十足的童年紀事,恰好成了我與表弟海波密山行的紀事文本,隨著邊陲小城的漸趨臨近,它們也次第在腦中浮現——</p> <i>哈城</i> <p class="ql-block"><i>密山</i></p> <h1><b>趕 山 去(散文百家1991.4)</b></h1><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童年生活的小鎮和山是分不開的,特別是到了五月,滿山的花兒草兒一有了顏色,人們的心便癢癢的了。這時,不用我們嚷嚷,大人們自會督促:“去吧,趕山去!”</p><p class="ql-block">趕山,就同關里人趕集兒、廟會一樣。逢星期假日,雨后晴天,小鎮四周通往山上的條條曲徑,就涌滿了人流,潮似的。打柴的背著纖和鐮,采蘑的挎著籃和鏟,采花的腰間纏個袋子,笑聲便鈴兒般撒滿了山道。</p><p class="ql-block">趕山多是采蘑、榛子和黃花兒。采蘑大都在雨后。一場透雨過后,山坡、草地、林叢、河畔,便奇跡般地拱出千株萬株的蘑菇來。于是,有的便傾家兒出動。誰家大人出不去,那么,他們的丫頭、小子盡可跟了去。回來時,帶去的人家自會分出一半兒的收獲來讓孩子拿去。山多是石板路,雨水一來,即刻便流了去,路上很少泥濘,因此,那入山的腳步就匆匆的了。不過,這多是女人們的事,我們這些淘小子則是采榛子的能手。</p><p class="ql-block">榛子棵,屬多年生木本。長在山坡,稠密,膝一般高矮,果實舉手可摘,到處都是,又能隨采隨吃。青色的皮酸得澀口,去了殼的仁兒卻是白生生的,脆嫩,香甜。采回去,去了青皮,爆炒,再去殼兒,便是一種極香脆的美食呢!大人就投我們所好,采蘑菇他們獨自去,采榛子必喊上我們,只是比起采蘑來,要多幾分風險。山坡上多怪石、蛇蟲。初次趕山就遇到過這樣的事:鄰家的小伙伴順兒正把手伸向一棵榛樹,突然“媽呀——”一聲驚叫,臉色煞白地連連后退。定神兒看去,見一條三角蛇正昂首挺頸,步步緊逼。我們驚呆了,正不知所措,順的哥哥平,一個虎步沖上去,那蛇一震,見平的木棍向它劈來,扭頭便逃。平沖上去,迅速拽起蛇尾,憑空一掄,隨后一擲,那蛇便癱成了一堆泥土。這一系列英勇的行動使我們大為驚嘆,從此知道了對付蛇蟲的辦法:上山,要穿上膠底鞋,打上綁腿,拿上木棍。因為,蛇怕膠皮味兒,綁腿防甲蟲,棍棒能打草驚蛇。一旦蛇蟲出現,莫慌,越慌它越要襲擊你,你硬起來,它便匆匆潛逃了。趕山,這無疑是第一課。經得多了,便無形地多了股英雄氣概。當然,也有虛驚的時候,當你采榛入了迷,不定哪會兒,身邊的榛子棵會突然“嘟嚕嚕嚕”地騰飛起一群山雞來,讓你驚出一身冷汗。</p><p class="ql-block">趕山最愜意的要屬采黃花兒。那時,我們常常是七八個伙伴一喚,便一路雀躍地撲向山去。花兒,多生在地勢平坦的山腳下。花事旺時,黃、紅、綠、紫相間相映,言不盡的俏麗,抱團的芍藥,葵狀的山菊、紫色的燈籠 草、紅瑪瑙般的刺茉果。這些我們全不采,只采黃的萱草、紅的百合,關里管它們叫金針,而我們則一味地稱之謂花兒的。它們儼然一對兒花夫妻呢!黃的雍容,紅的靈秀,味道卻相同。大人們說,這種花不僅是藥材,還是關里一道名貴的菜呢!因此,我們采它時也格外上勁兒。久了,對這花的習性、特點便摸得指頭般純熟。我們可以根據花莖、花梗、結蕾多少辨出年事高低。遇到年事低、花莖弱的,我們都要避開,絕不隨意采摘,可一旦遇到梗粗葉茂、花蕾滿頸的,便禁不住要山呼海叫了,因為這樣的花,根部一定結出蒜頭樣的莖快兒,它是藥材,又是香美的吃食。挖回去,積夠一碗,大人們便放上糖煮了,吃起來像山藥,但比山藥美味。因此在山上,我們常常為這種發現手舞足蹈,一聲驚呼,方圓幾里都能聽見:“喂——我這兒發現一個花王哩!“沒一會那邊也跟著喚:“我這兒也有一個!”這邊喊:“來這兒吧,這兒的花稠!”那邊的又應:“這兒的也不疏!”一天下來,每人的面袋都是鼓囊的。回到家里,兄弟姐妹各人把各人的花兒分開放了,讓大人品評,看誰的多。多者自然能吃一頓香美的晚餐;少的,則飯再好也不覺香了,只想著下次趕山怎樣超過別人。這之后,由大人們或鋪開晾曬,或用線串了掛在窗上風干,便是關里稱謂的名菜金針了。撮一堆兒和肉絲爆炒,果真是極香的一道菜呢!逢年過節,大人們便給遠方的親戚、朋友寄去些許,簽上我們這些收獲者的名姓。信回來時,無不夸耀,于是,童心便因此獲得極大的快慰和滿足了。</p><p class="ql-block">啊,小鎮的山,你能給我一個夏天的歡樂呢!如今,三十年過去了,可我時常在想,什么時候能再回去趕一次山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趕山去》是我關于密山的童年記憶。想,人若懷揣夢想,夢,終會不期而至。如今,再趕一次山,果成事實。</p> <i>進山的路</i> <i>小時候山上種植最多的就是黃豆。現在還是</i> <h1><b>二、刨花板平房與7號樓舊址發生的事兒(2017.9.1日記)</b></h1><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密山行,小敏是向導。小敏是海波的表妹,她從哈爾濱就接上了我們。到密山第一件事,就是驅車帶我們到 “475廠舊址”回游。 “475”,在密山與連珠山中間,是我父母所在兵工廠的代號。因為1969年珍寶島中蘇領土事端,這座蘇聯幫建的兵工廠,上方一道命令,向內地軍工企業疏散,從此,元氣盡失,再沒有恢復過。所以,蘇聯專家在時給職工蓋的刨花板簡易平房還在;給工程技術管理人員蓋的三層小樓還在。所謂刨花板平房,因夾墻中間,全都填充了鋸末和刨花板,冬日防寒而得名。平房簡易,卻冬暖夏涼。我五歲以前的童年生活,就是從這里開始的。二十年前我發表在《散文百家》《火花》上的兩篇散文,約略地能反射出此間的一些影蹤——</p>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i>我的出生地雜草叢生,幾近坍塌</i></p> 四十八年轉瞬即逝。故地重游,簡易的刨花板平房已完全荒落。草木藤蔓通體爬滿,幾近坍塌。從院子變成菜園的情形看,雖無人居,卻還有主。我極力地在腦中搜索關于刨花板平房的所有記憶,星星點點,卻恍若昨天。 <i>我的出生地雜草叢生,幾近坍塌</i> <i>我的出生地雜草叢生,幾近坍塌</i> <h1><b>大白(散文百家1988年7月)</b></h1><h3><br>小時候常聽奶奶念叨:“多吃鵝蛋,生下孩子好看。”還說:“小剛長得好,就是你媽懷孕時吃了鵝蛋的緣故。”我不信,可每發出疑問,奶奶總要神秘地規勸:“別出去多講,說多了就不靈了,等你長大娶了媳婦,別忘了買幾只鵝蛋給她們吃就是了。”<br>母親是否吃了鵝蛋生的弟弟,不大清楚,但記憶中有過一段鵝的軼事,卻是真的。記得是我五歲的時候,媽媽懷著弟弟。一天,爸爸不知從哪兒買回一只鵝來。肥大,潔白,足有半米高。剛到院里有點不馴順,伸長了脖子直勁兒“哦啊,哦啊”地叫喚。當時,我們望著這個遍身潔白的怪物,駭得不敢近前。爸爸怕它跑丟了,用繩子拴住了它的腿,系在根木樁上。然后圈了個小柵欄,把它圍在里面。開始幾天,它帶著陌生,焦躁地來回走動。后來,奶奶每天精心料理、侍奉它,才漸漸地安頓下來。它一色的白毛,奶奶也就順其自然地稱它為“大白”了。鵝通人性。每天奶奶喂它,還時常搞點鮮物為它改善生活,大白和奶奶便有了難得的默契。奶奶為它把系著的繩解開,它也不隨便亂跑了,成天形影不離地圍著奶奶轉,即使院里的門開著,也不輕易出去。見到人來,就“哦啊,哦啊”地叫喊,攔住去路,告訴奶奶有人來了。奶奶不出來,它就擋住來者。聽到奶奶說:“大白,自家人!”它才“哦啊,哦啊”地應著,明白了一般,讓開路。<br>爸爸買來大白,本是準備宰了給媽媽補身子的,可喂養了這些日子,奶奶竟對它生出愛意,遲遲地不忍動手,卻又找不出適當理由。因此,那幾日,奶奶一收拾完家,就默默地端詳著大白。大白呢,也就親昵地臥在奶奶身邊,任奶奶撫摸。它哪里知道,奶奶正在為它的命運擔心呢!就在這時候發生了一件意外的事。一天,奶奶,想給大白清理一下圈。當掃把掃過鋪就的鋸末,一道白光驀地一閃,奶奶用衣袖擦了把眼睛。順白光發出的地方再一掃,一顆拳頭大的鵝蛋竟然裸露了出來。奶奶喜出望外地再一掃,又是一顆;再一掃、一掃……竟然有五六顆大鵝蛋奇跡般地出現在大白身下的鋸末里。奶奶以為是眼花了,用圍裙又使勁兒揉了揉眼,在胳膊上捏了一把,才相信是真的。這真是件怪事,大白什么時候下的呢?奶奶樂不得地攬過大白,撫著它,問著它。爸爸媽媽下班后,聽奶奶一說,也都十分高興。既然有蛋吃,就不用急著吃鵝肉了。奶奶自然贊成,樂得一顛一顛兒地跑到院里,就著月光,撩起圍裙,動情地對著大白抹眼睛,心里卻納悶:大白生的蛋怎么都埋起來了?<br>第二天,奶奶觀察后發現,大白生蛋后,用嘴樞出個小坑,把蛋埋在下面。然后才一搖一擺地叫著出來,是怕它的寶物兒受到侵害嗎?奶奶這樣想。<br>鵝生了蛋,爸爸也高興,利用星期日重新給大白搭了一個長久性的鵝舍,鋪了暖烘烘的干草。大白滿意了。至此,像個功臣一樣,每天在窩里生一顆蛋后,才心安理得地或在院里或出得門去,盡情地戲耍了。但是,不管到哪兒,只要聽到奶奶的吆喝;“大白——”它便乍著翅膀一搖一晃地跑回來,時間一長,奶奶不再擔心大白跑丟了。大白要出去,奶奶也從不阻攔。吃飯的時候,準按時回來。可有一回例外。那幾日黃鼠狼作祟,許多人家的雞、鴨無故失蹤。奶奶怕大白出事,把它關在院里不準出去。可九點鐘光景,院外突然傳來“哦啊、哦啊”的聲音。大白出去啦?奶奶好奇地跑到院里一瞧,卻見院外站著一只禿尾巴鵝,急切切地向院里探頭,喚著大白。大白正急得在柵欄里面來回走動,瞥見奶奶出來了,立刻跑到她身邊“哦啊,哦啊”地叫著,然后又跑到門口。奶奶心動了,原來,鵝同人一樣,也是怕孤獨的。她不忍心看大白那焦急的模樣,把門打開了。那只禿尾巴鵝急切地跑了進來。兩只雖都是母鵝,卻十分地親密。它們是什么時候結識的?誰也說不清。<br>此后,每天上午九時,那只禿尾巴鵝都要一搖一擺地來喚大白,之后,它們相跟著出去戲耍。到中午吃飯時間,大白便又一搖一擺地從外面回來,輕松愉快的樣子。把奶奶為它準備的鮮食美滋滋地一吃,抖抖翅膀,走進鵝舍睡上一覺,下午就又去尋那禿尾巴鵝去了。<br>大白有了伴兒,奶奶自然高興,因此,它們去哪兒,奶奶并不多去追究。就這樣,大白在家呆了四個多月。四個月后的一天,出了意外。大清早,家里人還沒起床,遠離突然傳出 奶奶惶惑的叫聲:“大白,大白——”那聲音抖顫著,有幾分凄慘,卻久久地不見回音。奶奶又叫,仍不見回音。我們聞聲來到院里,見大白鵝舍里的草亂糟糟的,附近還有幾只雜沓的腳印。跡象表明,鵝被人偷走了。見奶奶傷心的樣子,母親寬慰道:“媽,丟就丟了吧,大白生了那么多蛋,也可以了。”奶奶聽此一說,竟孩子般地哭了起來。難怪,奶奶和大白有了感情了。<br>大白不見了,連續幾天,那只禿尾巴鵝照常每天來到院外“哦啊,哦啊”地喚,叫上一陣,沒有大白的反應,便獨自去了。第二天又來繼續喚,一連五六天才作罷。因此,奶奶的臉色陰翳了好一陣子,間或還抹上一把眼淚,別人一說起大白來她眼睛就紅。<br>不久,弟弟以剛降生了,鵝蛋形的臉;濃黑的眉毛;一雙聰穎的大眼睛。喜壞了奶奶。她說;“咱家還沒這么水靈的孩子,一定是大白托生下的,真難為大白了。”奶奶的話把家里人都逗笑了,可奶奶卻不笑,一副認真的模樣。從此,她精心地護理弟弟,別人再提起大白,她也不那樣難過了,并且堅信,弟弟出落得漂亮,是因為媽媽吃了鵝蛋的緣故。我們雖說不相信,卻誰也不肯說個不字,心想,將來真的娶了媳婦,按奶奶的說法,買幾顆鵝蛋給他們吃,也不是什么壞事。只是每每念及奶奶和大白來,心里總不由地隱隱生出幾分愛憐,因此,鵝,大白,也就久久地留在腦子里了。<br></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i>兵工廠的繁華落寞成一群白鵝的散淡;</i></p> <i>奶奶和小剛</i> <h3>《大白》是刨花板平房生活期間發生的溫暖記憶,《小鎮的雪》,則是東北邊陲應對寒冷的情景描述——<br><br></h3><h1><b>小鎮的雪(《火花》雜志1987.2)</b></h1><div><b><br></b></div>童年,每個人都有一串兒五彩的記憶,而我的那串兒記憶卻是潔白的。難怪,冰雪覆蓋的童年;冰雪覆蓋的邊陲小鎮,常常是我引以為驕傲的話題。盡管同伴兒們有的為此張大了嘴巴,有的提出了疑問,可那卻是真的。<br>小鎮坐落在北疆一個偏遠的山區,我童年和雪的記憶就是從這里開始的。北疆的雪,腳步勤,就同江南的雨。因此,一到冬天,天和地就同白蠟涂抹過的一般,遠看近看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讓人分辨不出哪兒是天,哪兒是地。記憶中最大的一場雪是在我四五歲的時候,下雪的前一天,潔白的天地間又平添了幾分厚重,好像一床巨大的天鵝絨睡被要蒙到人們頭上。有經驗的老者喃喃著:“要下大雪嘍!要下大雪嘍!”他們的喃喃聲,比天氣預報海靈。果然,第二天,門被堵住了,窗被堵住了,只有上半截透出一片銀白。雪下的有五六尺厚。這個時候,瞧吧,那才熱鬧呢!各家的頭一件事兒,便是開門掃雪。對雪,人們并無抱怨,一如在接受大自然有趣的戲謔。這個時候,無論男女老少,一下都變成了孩子。我們家里,爸爸是當然的開路先鋒。剛下的雪,松軟的像棉花。他和媽媽很容易就把窗戶打開了。爸爸踩著窗臺,接過媽媽遞過去的鍬,就勢一滾,使身體平躺在近人厚的雪上。這是經驗,不然你踩上去,便立刻就會被雪埋住的。躺著,面積大。等把身下的雪壓實再起來。爸爸就是這樣,她抱著鍬來到門口,不一會嗎,便清出一塊空地。家門被推開了。我們便一窩蜂地涌到門外,用鍬的,用筐的,用掃帚的,開始在院子里清出一條通向街頭的過道。你如果留意便會發現,家家都是這樣。到了門外,左右鄰舍便會合了。開始同心協力把街道清出來。這是約定俗成的,不用指揮,不用命令。隨后,院里的路通了;街頭的路通了;到工廠、學校的路通了......路邊堆起了一座綿延不斷的雪山。本來松弛的雪,經這一堆就變瓷了,變少了。之后,各家的煙囪才冒出炊煙來,也是白的,在空中裊裊升騰,與雪融為一體。這之后,大人和上學的哥哥姐姐們,便開始冒著積雪,“咯吱兒、咯吱兒”地向工廠、學校走去。而路旁的“雪山”,便成了我們這些童子軍的世界。瞧吧,沒多少功夫,各家的門縫里便會滾出一個跟一個的小雪球般的孩子來,人手一把小鍬,三個一群,五個一伙,開始了驚天動地的“造屋運動”。在我們手下,“雪山”有的地段被挖成長長的雪洞;有的被挖成方方正正的“雪屋”。那雪屋,里面不僅有桌子、床,還有門窗。我們童年的智慧在這雪中得到了升華。每當一座雪屋落成之后,有些叔叔阿姨也忍不住要進來瞧瞧。啊,那雪屋凝聚著我們童年多少美妙與憧憬啊!我常想,北方孩子的創造欲,莫不是從這“雪屋”的建造中萌發的吧?<br>除了挖雪洞,造雪屋有趣之外,便要數堆雪人了。鄰家有個小朋友叫豆豆,長得虎虎勢勢,粗中卻含著靈秀。每次堆雪人,都是以他為主,他揮動小鏟子,在堆起的雪堆上勾勾點點,那大堆的雪經他一修飾,一尊冰雪童子的的大雕像便活脫脫地展現出來。豆豆的想象力極豐富,那尖起的鼻子,那用紅磚鑲嵌的嘴,都能引人發笑。一尊雪的雕像落成之后,自然要盡情歡舞一番。有時我們也學豆豆,自己堆起一堵雪,根據各自的想象生發開去。這種活動,不能不說是我們匠心獨運的開始。也許就是堆雪人,造就出許多像豆豆那樣的冰雕藝術家呢!<br>除此外,最值得一提的要算小鎮的“大煙炮了”。這是北方惡劣天氣里刮的一種極尖刻的風。比起黃土高原上的“黃龍”來,還要厲害的多呢!他每年都要刮那么一陣兒,發著哨音,卷著飛雪,近乎瘋狂地程度。在山上刮起,能用卷起的積雪將溝豁填平。在平川掛起,則能頂的人邁不出腳步。上學后,學校坐落在正北,恰好又是風口。因此,每次刮煙炮,便給我們上學帶來很大困難,卻也給我們平添了獨有的歡情。這種風刮起來的時候,幾天都不停。順風走,稍不留意,便會讓你一頭栽倒在雪地里,還要滾上兩個滾。即頑皮又尖刻。因此,順風時人們一般都仰著,近乎仰面朝天的味道。但請放心,風是不會把你刮跑的,只是要當心,走不好,會讓刀子似的風刮痛你的臉。我們上學恰好是頂風,兩百米路程,卻要走半個多小時。所以,每遇這種天氣,我們便提前半小時走出家門,不用大人送,我們自有辦法。過不了多久,你聽吧,門外總要傳來豆豆的呼喚聲:“小龍——”“魯偉——”“小玉——”,這是事先約好的。之后,隨著里面的應合,便會聽到“吱——嘎——”的開門聲,“咯吱、咯吱”碾動積雪的腳步聲。隨后,蒼莽中一群小小的身影向學校艱難地走去。在這小小的行列里打頭的一般都是小伙伴公認的有勇氣,有氣力的。路上,五個一行,六個一隊的小小身影時常相遇,不必言說,只要打頭的揮一下手,便相互會意。我們這個隊伍,豆豆是當然的排頭,儼然一副小公牛的架勢,側身躬頸,身體前傾,一只手捂住棉帽,一只手前后擺動。我抱著他的腰,后面的又抱著我的腰。前面的頂風走,后面的用力推。排頭一倒,后面的跟著倒。路上不管熟悉不熟悉,只要加入行列,大家都會熱情地伸出手來,拉著一起走。“大煙炮”吼著、叫著,沒頭沒腦地抽打著,似乎要拆散這一支支小小的隊伍,但怎么能呢,我們早已學會了對付他的本領。到學校后,我們跺跺腳,怕打一下身上的雪,便無言地走向各自的教室,一切都是那樣和諧自然。“大煙炮”是最惱人的天氣,他是北疆特有的。然而,在這惡劣的風雪中,我們卻無形地養成了一種團結友愛的天性。誰能不說這瘋狂的冰雪也有它獨具的教育人的本領呢!<br>一晃多少年過去了,我仍不時地懷戀那個偏遠的邊陲小鎮,懷戀小鎮的雪。因為,是它給了我一副男子漢的性格呀!<br>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i>密山,475廠俱樂部舊址</i><br></p> <p class="ql-block"><i>密山,475廠門舊址。</i></p>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i>密山,475廠門舊址。</i></p> <p class="ql-block"><i>只有水泥車間還能為民所用,成為奮斗水泥廠</i></p> <p class="ql-block">童年的居所,還有個7號樓。隨小敏手指的方向看去,小時候,很遠的距離,現在看卻只有二三百米。這是父親23歲那年提拔成車間主任后,我們從刨花板,新換的居所。我6歲到12歲的童年故事,多半都是在這里發生的。有熱情的鄉鄰上前搭訕:“你們是搬遷走的老住戶吧?海波急進前去拉起話來。因為,經常有1969年搬遷走的老兵工回游,所以他們一眼便知。顯然,懷念這塊凈土的不止我,我們,還有他、他們……</p> <p class="ql-block"><i>密山475廠7號樓我們童年生活的地方,窗戶上貼著轉賣的電話……</i></p> <p class="ql-block">還有7號樓的每一戶窗欞,文革初年,我和孿生弟弟以烜挨家挨戶,在上面畫滿了葵花向陽的畫像……</p> <p class="ql-block"><i>7號樓家門口48年前的鳳凰浮雕還完好無損</i></p> <p class="ql-block"><i>7號樓家門口48年前的鳳凰浮雕還完好無損</i></p> <p class="ql-block">我徑自來到7號樓下,望著,二層,東戶,兩室一廚,曾經三代十口大家——奶奶,三個姑姑,父母,我們兄弟四人居住6年的老宅窗口,氣急,淚奔,無以自制。樓門鳳凰浮雕的門面完好無損,那是我和孿生弟弟以烜經常攀爬回家的路線;一樓門廳的窗臺,那是三弟以君站在上面撒尿,一個冷顫掉下來的地方;還有居委會主任對著我家窗戶賊著嗓子喊:“老孫太太!開會了——”的“馬葫蘆(陰井)”水泥臺。</p> <i>7號樓2層是我們家前門口</i> <i>7號樓里面還是48年前的老樣子</i> <i>7號樓家前門口樓道</i> <i>7號樓家前門口</i> 夢牽魂繞的7號三層小樓,如今還以7號相許。然,物是人非,緊張嚴肅,早出晚歸的兵工們,已隨珍寶島那場戰役分散到各地,而我以一個12歲的童稚,轉瞬離它,也已48年…… <i>奶奶</i> <p>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我在《山西文學》發表過一篇 “散文體小說”《奶奶和煙》,里面的事兒,多是在這里發生的事兒——<br></p><h1><b><br></b></h1><h1><b>奶 奶 和 煙(《山西文學》1987、8)</b></h1><br>奶奶,是從舊社會過來的人,舊時代在她身上留下痕跡最明顯的,要算那雙裹著的小腳了。關于它,腦中約略記得,兒時奶奶教的一首古老歌謠——<br><br>新年到,新年到,敲鑼打鼓放鞭炮。<br>老太太要裹腳,老頭兒要戴紅纓帽。<br><br>歌謠給我的童年帶來過多少美妙聯想?記不清了,只記得每每唱起,大都是過年的時候。我們穿著新衣跑里跑外,嘴里不停地哼著、唱著。這時,奶奶在忙年的閑暇,總是卷起一支煙,燃著,端坐在一邊。裊裊升騰的煙霧包圍著她,置身在云霧中一般。慈愛地瞇縫眼睛望著我們,像駕著云霧回到了童年,想起奶奶的奶奶教她唱這首歌謠的情景,她的模樣在我們眼中,平添了幾分凝重。<br>幼時的記憶盡管朦朧,這個印象卻十分深沉與強烈。<br>兒時的印象里,奶奶和煙是分不開的。焦黃焦黃的關東煙葉,帶著北方特有的辛辣,每每燃起,總要給擁雜的小屋增添一股苦澀的辣滋滋的氣味。當我們哼著歌謠、卻因辣味吸進氣管不得不咳上幾聲時,煙霧中,瞇著眼睛的奶奶,總要微微露出一絲負疚的笑意,就同那煙一樣,有幾分苦澀。但要從那苦澀中品味出什么來,卻不太容易。可煙,卻經常撩逗著我的好奇,因此,常溜到奶奶身邊兒,趁奶奶不留意,迅速抽出一條煙紙,也想學她的模樣,可每回拿到紙,來不及做第二個動作,奶奶暴著青筋的手就輕而堅決地把我的手撥到一邊,嘴里慍怒道:“去,孩子家,什么也想動!”之后,又瞇上眼,吞吐煙霧想心事兒去了。每逢這時,我只好怏怏地離開。<br>那時,我們還小,就連二姑,也不過才是個十六七歲的黃毛丫頭,誰還有心鉆到老人心里去探究秘密?不過,那時,十口人一大家子,父母每日上班,家里一切由奶奶照料,也夠她忙活的。就這,她也忘不了那煙。每天清晨,不,應該說是凌晨,只要睡得輕些的時候,總會聽到奶奶三點半即起,黑暗中先“唉——”地嘆上一聲,接著“嚓”地一響,一團火光把奶奶的影子放大到墻上,晃動著,打著顫兒。是火柴燃起的火苗,接著又熄了。這以后,便能聽到從奶奶“吧、吧”的吸吐煙霧的聲音。睜開眼,還能看到忽明忽暗的煙頭兒的光亮。醒后一支煙,成了奶奶的習慣。是在驅趕夜神的困惑嗎?煙火熄滅后,便是一陣細細簌簌的穿衣聲,輕輕的。之后,奶奶下炕了,腳步仍是輕輕的,不用點燈,便能習慣地摸到廚房。不久,廚房傳出劈木頭生火的聲音。天天如一的節奏,我們早已習慣了,絲毫不影響家人的酣睡。待醒來時,一大鍋黃燦燦的玉米面貼餅子已冒著熱氣在等候我們了。這時,奶奶好像做完了全天的第一件大事,回到炕頭,又不動聲色地抽出一條紙來。那是用舊書裁成的,齊棱齊角,正好能卷一支煙。奶奶把紙從中折成凹形,左手托住,右手撮起一點黃燦燦的關東煙屑撒上去,然后一卷,一轉,一擰便成了。煙是獨特的,一頭細,一頭粗。粗頭擰完后留下個尖兒,很有趣兒。每次我都看那尖兒好奇,可每次奶奶都在點火前把那尖兒擰掉。這一連串的動作,奶奶做得那樣熟練、自然,用不了多少工夫。然后,在辣滋滋的煙味中,她開始不動聲色地看著我們吃飯,連圍裙都不解。每到我們狼吞虎咽地吃得差不多了,她才放下小煙盒,兩手在圍裙上抹抹,慢悠悠地來到桌前,隨便吃點,之后,又默默地收拾了。似乎煙比飯重要。<br>據說,奶奶本不抽煙的。什么時候抽起來的?不知道。聽媽媽說,是在爺爺死后。那么,該不是因為孤獨、寂寞;該不是想爺爺了吧?煙似乎成了奶奶離不開的伴兒,并且一色的關東煙,抽得很兇,只要手一停下來,便立即要卷上一支。一直很硬朗的奶奶,漸漸地咳嗽開了,卻很少聽見父母勸她少抽點。偶爾聽到二姑勸她幾句,便會看出她的不快來。為什么?說不清。白天,父母上班不回來,姑姑們上學,我們弟兄幾個成天在屋前房后撒野,家里只有奶奶,誰也沒想過陪奶奶解悶,開心,而奶奶也習慣了。她有煙,一支煙能使她減少苦凄。也許正是這種緣故,父母才不介意吧?不,不對,好像,好像是聽奶奶對二姑說過:“你爸爸活著的時候,就愛抽這煙的,平時身邊總離不開一個小煙袋和用繩拴在一起的煙袋鍋兒,有事沒事嘴里總叼著它。”說這話時,奶奶的面龐是舒展的,像在數說什么家珍。這些話也只有和二姑偶爾講講,同我們從來不說,但是能看出,奶奶的心里有不少事,不過,只能藏著,怕勾起什么不悅來。<br><br><br><p></p><p><br></p> <i>奶奶和我</i> <p class="ql-block">解放前,奶奶富貴過一段時間。她本是苦出身,卻被商人的爺爺看中了。爺爺家有幾百畝田產,在沈陽、大連、營口等地經營著錢莊、糧行。奶奶的象牙床,麻將桌旁手端銀洋的小伙計,曾是她舊時生活的一個縮影。解放前夕,爺爺的商業顯出窘迫,一夜之間產業全部關閉。好在奶奶本就是貧家女,受得了窮。隨同爺爺把房屋、財產作價,攜家帶口回到山東蓬萊老家,可是,大奶,二奶已帶著家小出走,家中空留百畝田產與十幾頭牲口。還沒容重振家業,老家就解放了。緊接著土改開始,爺爺因為經商,雇工,還有土地,被劃為地主兼商人。</p><p class="ql-block">這些,奶奶從未說過,是我下鄉后,媽媽看我時悄悄講的。因此常想,煙霧從奶奶口中吐出,圍著她裊裊浮動時,該不是往事如煙在她腦中縈繞吧?只是不曉得那情絲是凄苦還是甜蜜?她使過傭人,做過生意,但從未感到自己同傭人之間有什么區別,她生在清苦人家,和傭人有著天然的聯系。生意倒閉時,幾位傭人還拉著奶奶傷心地落淚。解放后,有幾位跟爺爺做過事兒的伙計,還打聽到奶奶他們的下落,托人捎來口信和小地方的特產。土改那陣定成份,她想,定就定吧,本來也是嘛!哪知道,這個成份事后竟使這個家庭一蹶不振,比人要低一頭呢!為此,她常自怨自艾:“前生沒修下福哇,早知道過幾天寬裕日子會叫后輩遭殃,我何不去受幾天苦呢!”</p><p class="ql-block">是的,奶奶家是城市貧民。跟著爺爺才背了黑鍋,她的妹妹嫁的是個窮學生,解放后卻成了軍官太太,遠居大城市。“命里注定啊!”奶奶常這樣感嘆。因此,她把全身心都投入到這個家庭的操持中。爺爺,這個家庭的“禍根”,奶奶從來不提。家庭因他失色,她怎還有興致在家人面前提起他呢?因此,在我的記憶里,幾乎沒有一點爺爺的影子,甚至連爺爺叫什么名兒都不知道。越這樣,奶奶心里自然越不是味兒。她的老伴——這個家庭的締造者,真就這么不值一提嗎?她抽起煙來了,似乎是為了燒灼心中的苦悶,還因為那煙是爺爺曾經抽過的。煙替代了爺爺,成了奶奶離不開的伴兒。</p><p class="ql-block">說煙成了奶奶離不開的伴兒,也不確切,中間畢竟還是斷過一次的。好像是在我五歲那年,姑姑們長大了,特別是二姑,已出落成十八九歲的大姑娘,考入了牡丹江醫藥專科學校,成了這個家庭建立以來第一個走出去的人。她意識到母親的孤獨,意識到母親的心應得到女兒的撫慰。記得是個寒假,二姑從牡丹江回來,奶奶顯得格外快活,話也多了起來,可是一天下午,二姑不知跟奶奶嘀嘀咕咕說了些什么,奶奶很固執,好像說了句:“放,放!我就這點玩意兒,放下了我能干些啥,一個人廝守著?”我好奇地悄悄湊了過去,才知道,是二姑勸奶奶戒煙。二姑是學醫的,她給奶奶講了抽煙的害處,并且說:“你老年紀大了,我們有責任使媽媽的晚年快活,幸福些。”后來,二姑發現我在跟前,嗔怒地轟道:“去,出去玩去,別在這里!”我怏怏地離遠了點,聽不清她們在說些什么,只看到她們說了好多好多。我從未見過一家人這樣嘮叨個沒完的。透過門隙,我看到二姑哭了,成了一個淚人;奶奶也哭了,淚水把圍裙濕了一片。哭什么,說不清,我只是好奇地悄悄躲在屋外,莫名其妙地偷窺著。二姑把奶奶都說哭了,這可是個了不起的事件,因此,二姑在我眼里突然地成了一個了不起的大人兒,像爸爸媽媽一樣,平添了幾分尊嚴。后來,奶奶漸漸沒了話,只有二姑一個人在說,聲音很小,細細的,像溫泉中流出的水。</p><p class="ql-block">晚上,三姑同小姑從同學家回來,二姑儼然一副深思熟慮的樣子,對她們、還有我和弟弟說:“你們都出來一下!”那勁頭,帶著不容置疑的味兒。屋外一片漆黑,北方冬日的夜晚,有股逼人的寒意。我們渾身抖瑟著站到院里,聽二姑發布訓示。她兩手插在褲兜里,眼睛嚴肅地巡視了我們一著,開口道:“叫你們出來是要和你們談談,以后——”她先以長者的口吻對三姑和小姑說:“媽年紀大了,以后放學回來要幫媽媽干點活兒。這么一大家子,夠她老忙活的。閑著沒事就多跟媽坐坐,別讓她老孤單單的。還有你們——”二姑把眼睛轉向了我和弟弟,“你們也不小了,以后要學著懂點事,別老鬧奶奶,聽見沒?”</p><p class="ql-block">“嗯。”我和弟弟應諾著。怎能說不呢?二姑當時雖只有十幾歲,可這一舉動已儼然地帶上了大人的老城。在他的感召下,我們也像突然地長高了一截,一下明白了許多事理。</p><p class="ql-block">果然,從此,家里增添了歡快的氣氛。三姑和小姑從外面一回來,就先幫奶奶燒火,做飯,打水,洗菜,還把學校的事講給奶奶聽。一次,奶奶做針線,一不小心針扎到手指頭上,這事見多了,誰都不在意。可第二天,二姑、三姑和小姑從外面蹦著、跳著回來,二姑手背在身后,好像拿著什么;還沒到奶奶身邊,小姑便捺不住性子了,見她拉住二姑的胳膊搶先嚷道:“二姐給我,我給咱媽,我給咱媽!”</p><p class="ql-block">二姑把背著的手伸給小姑,小姑兩手接過一個燈芯絨面的扁形盒子高興地撲向奶奶,嘴里喊道:“媽媽,媽媽,這是我和姐姐去商店給你買的,快戴上,快戴上!“什么玩意兒,這么高興?”奶奶接過那扁條形的小盒打開了。“喲,老花鏡!”奶奶受不釋手,嘴里卻嗔怪地說道:“誰讓你們花錢了,從哪兒來的?”</p><p class="ql-block">“二姐的一多半,我和三姐的一少半兒!”小姑搶著說。</p><p class="ql-block">奶奶高興了,當著姑姑們的面,把老花鏡戴上了。那花白的頭發,加上這老花鏡,立即增添了幾分慈祥。小姑又蹦又跳:“好看,好看!”三姑也直勁拍手。只有二姑笑瞇瞇地盯著奶奶。</p><p class="ql-block">這副老花鏡,奶奶保存了好多年,腿兒斷了幾次都舍不得換,也許,那是爺爺去世后,奶奶心里得到的第一絲慰藉吧。就在這個時候,奶奶把煙斷了,漸漸地,臉上添了喜氣,話也多了起來。</p> 這次煙斷了大概有三四年工夫。我們家這時已經搬進樓房。一天,我拉開廁所門,還沒進去,一股濃烈的煙草味就撲了出來,還能看到里面煙氣騰騰的,顯然,是有人剛在這里吸過煙。除了奶奶還有誰呢?我禁不住好奇,跑到屋里嚷道:“奶奶,你抽煙了!”<br>“別瞎說,誰抽煙了?可別出去亂嚷嚷啊!”<br>也許是怕父母責怪奶奶,這事兒我對誰也沒講。可是白天家里父母不在時,我常能聞到廁所和廚房的煙味。后來,奶奶干脆不避諱我了。每次讓我出去買菜時,常常悄悄地多塞給我兩毛錢,低聲囑咐我:“捎盒煙回來,別叫旁人看見。”<br>我是恪守諾言的,可是……我也說不清是因為在奶奶身邊長大呢,還是……總之,凡是奶奶要我做的,我都一味照辦,但當時的小小心靈里,卻有點為奶奶這種偷偷舉動難為情,間或還摻雜點憐憫。奶奶為啥又抽起煙來了?是因為又感到孤獨了吧?還是因為二姑?<br>二姑這時已經畢業了,她是學校學生會主席,又是班長,可畢業的時候,卻突然間成了什么“白專典型”;“修正主義苗子”。畢業后發落到一個偏僻小鎮衛生所。家庭成份高,加上那兩頂“帽子”,單位開始不接收,在家整整拖了半年才上了班。還有爸爸,那些日子好像出了什么事,白天上班,晚上回來就伏在案頭上寫材料,一寫就是半宿,臉瘦得像刀削下去一樣,兩眼總是布滿血絲。家里安的好好的一部電話,一天也突然被闖進來的幾個人拆了個零零碎碎。聽到鄰居的小朋友告訴我說:“你爸爸現在不是主任了,是醫院里的采購員。”什么是主任?什么是采購員?我不清楚。不過,去菜市兒買菜我碰到過爸爸好幾次,見他推著自行車,后架上綁著個大菜筐,里面滿滿裝著鮮菜。也許因為二姑那次的舉動給我的印象太深了,我很快又把奶奶抽煙的事和這些斷斷續續地連在了一起,并且模糊地意識到:奶奶是因為二姑分配了,三姑下了鄉,家里只剩下小姑和我們幾個不知深淺的淘氣鬼,又感到苦悶了?可奶奶為啥不明著抽呢?是因為那不能為我所理解的“運動”?是不亞于工人一日八小時的居委會“革命行動”波及到了奶奶?總之,奶奶又抽起煙來了。并且從開始兩三天一盒,增加到一天一盒,都是青一色的“握手”牌香煙,大概是當時煙柜中擺的最便宜的一種了。也怪,家里明顯地有了煙味兒,父母卻不動聲色,是難為情嗎?終于,我看到,一天媽媽從外面回來,拿了一條上好的帶錫紙的香煙遞給奶奶,還有一捆焦黃焦黃的關東煙葉,說:“媽,您就明著抽吧,別不好開口,我們心里明白,您……”下面的話媽媽沒說出來,而奶奶那張爬滿皺紋的臉卻驀地紅了。是因為興奮,還是羞澀?一會兒,我見她扭身朝廚房走去,從門縫隙中,我看到奶奶捧起圍裙拭著眼角。<br>從這一天起,奶奶公開抽起煙來,并且常常是獨自倚在床頭,沒了話語。但是,我總有一種預感——奶奶在蒙受什么委屈,因為有兩件事兒給我印象特別深:一件是,那位粗門大嗓的居委會主任,每天上午八點鐘,總要沖著我們家大喊:“孫老太太,到點啦!”聲音里滿是專橫、不容置疑的味道,像在發布命令。這時,奶奶便像被什么蜇了一下,渾身一抖,之后,便恐慌地急忙整理一下衣衫,攏攏花白頭發,邁動那雙小腳顫巍巍地向樓下走去。會不會是像那位教育局長一樣,也站冷板凳呢?我驚愕地聯想起在學校批判教育局長的情景。那位上了年紀的原教育局長,被兩個造反派揪上一個高凳,脖頸掛了一個牌子,他的名字用紅顏色打了個“×”。本來就肥胖的身體,又站在高凳上哈著腰,沒一會工夫,額頭上就沁出汗珠來。我混在一群手持紅寶書的小學生前頭,隨著“打倒張“某某”的口號,把語錄本在他眼睛附近不停揮。當時覺得這位吃力地站在高凳上的人是個壞蛋,所以喊得十分賣力。又覺得很好玩。我的語錄本每在教育局長眼前揮一次,他的眼睛都要眨幾下。我頻頻地揮,他頻頻地眨。那副模樣兒,我直想笑,可那是嚴肅的斗爭啊!我便使勁兒抿住嘴……可是,奶奶會不會也像那位教育局長呢?不知怎么,我一下便想到這上面去了。不過,我已隱約感到,我們家有點什么不太光彩的歷史,它像一條無形的黑色紐帶,在我們身上纏繞著。還有就是,學校的紅衛兵、紅小兵行列把我和弟弟排除在外了,一位新分來的年輕女教師,竟因為我上課說了句話而當著全班學生的面罵我“狗崽子”,還說我破壞革命紀律。為此,我偷偷地哭了好幾回。回去跟奶奶說,奶奶不吭聲,只是抹眼淚。什么是黑五類?當時搞不清,但是黑總不如紅好。可現在,奶奶能行嗎?那上了年紀的身板兒和那站久了便要紅腫的小腳?不知為什么,心里為此隱隱作痛。緊接著,一天,同樓的幾位小伙伴在樓前挨家數,一單元幾家貧下中農,幾戶黑五類。數到最后,那個計算數字的小伙伴竟拍著我說,算上他家,咱樓上共六家黑五類。他說這話時,在場的伙伴們都是自豪的,因為他們都是貧下中農子女,而我……<br>從此,我便覺得少了點什么,總覺得在人面前抬不起頭來。這種感覺使我的性格開始變得消沉,變得早熟了。作為孩子的我們都這樣,家里又能有多少愉快的氣氛呢?這個時候,對奶奶的煙似乎悟出了點什么。特別是凌晨燃起的煙蒂,隨著奶奶“吧、吧”的吸吐聲,發著一明一暗的光亮,像是希望之火,在吃力地灼蝕黎明前的黑暗;燒灼因過去而給今天帶來的羈絆……<br>這大概是奶奶抽煙最長的一次了,足有十一年之久。這期間,我經歷了一場莫名其妙的運動和長達五年之久的插隊生活,終于,在二十多歲的時候,被抽調上來,又回到奶奶身邊。此時,一道毛茸茸的胡須已把我點綴成一個五大三粗的小伙子了。接著,爸爸恢復了過去的職務;二姑從小鎮調到了省城一所和國外有友好關系的大醫院,當了總護士長;小姑和我們兄弟幾個相繼又考上了學,沉悶的家庭驀然間又有了生氣。星期日,這是家中最熱鬧的日子,每個人回來都有一番孝心:糕點,水果,魚、肉……奶奶的皺紋舒展了,臉上還泛出了紅暈。當然,不是羞澀的,而是一種心境帶來的健康色。還是小姑最先發現的,一天,她突然問:“媽,您的煙呢?我像有一陣不見您抽了。”<br>這時媽媽插言道:“那東西哪有你們的點心好哇,媽早把它戒了!”<br>聽母親一說,我們都叫起好來。奶奶不吭聲,只是攏了攏花白頭發,欣慰地笑著,望著我們。<br>奶奶當時八十多歲,身子越發硬朗起來。瘦削的面龐不僅有了血色,而且還發福起來。每天一個人在家,沒事就抱著收音機,守著個電視。聽到新鮮事兒便跟我們念叨:“電匣子又報告啦……”并且常常由衷地感嘆:“咳,活了這么多年,還就這陣兒順氣!”<br>這以后,家里再沒了煙的氣味兒,沒有了那種帶著辛辣的刺激和渾沌的煙霧。雖然偶爾覺得家里少了點什么,可畢竟還是增加的多。除了物質生活的不斷豐富外,細想想,最多的,大概應算是奶奶的笑聲了。<br> <i>離開密山時家人合影</i> <h3></h3><h1><b>三、口吃與糾正口吃的童年舊事(2017.9.2日記)</b></h1><br>我還約略記得,父母所在的475廠因為保密,對外統稱龍江合成廠,這個萬人兵工企業有兩所小學,一所中學。對外名稱就成了“龍江合成廠子弟中學和子弟小學”。我的童年是在龍江合成廠子弟小學度過的。一位叫李紅鷹的音容姣好的女教師,帶領全班同學糾正我口吃的往事,成為我生生不已的話題,在不斷地給親友講述的同時,我還把它寫進一篇童年記事里。題目就是《口吃》——<br><br><h1><b>口 吃(《散文百家》1995、9)</b></h1><div><b><br></b></div>這是北方一個雪后的冬日,雪覆蓋了整個小鎮,卻覆蓋不住野性的男孩子。背起書包,走出家門,都情不自禁“噢——”地蹦了起來,迅速返回家中,拿起備好的小木板,帶著抑制不住的歡欣,匆匆地向學校奔去。<br>小木板是打雪仗的武器。在厚厚的積雪上一拍,隨后在腳底一叩,便有一個小雪團流瑩般飛出。下課的鈴聲一響,每個教室的門便同打開的鴿籠,同學們簇擁著雀躍到白雪覆蓋的操場,營壘一分,“噗噗啪啪”的聲音迅即連成一片。沒有擊打的疼痛,只有歡快的笑聲。我口吃的故事就在這雪中發生了——<br>四年級剛分班,同學是新的,老師也是新的。這位從師范學校剛分來的女教師,嬌好的容顏后面,有著一個英姿颯爽的名字——李紅鷹。<br>開學第一周,全班男生集體誤課事件發生了。<br>你說說為什么遲到?沒想到,第一個叫的就是我!天哪,我心里暗暗叫苦,小時候落下的口吃毛病,最怕的就是在眾人面前說話和回答問題。血,迅即涌到臉上,漲紅了脖頸.我想說,因為打雪仗,沒聽見鈴聲;我想說,我們不是有意的;我想說……我想說的理由很多,但就是一句也說不出。臉憋紅了,脖子憋粗了......<br>“怎么不回答?”老師盯住問了一句。<br>同學們卻都屏住了呼吸。大家都知道,每天老師進教室前班長要點名,點到誰都得站起來喊一聲“到”,可每次輪我喊“到”的時候都要卡殼。同學們扭頭看我,直到我臉紅脖子粗地嘣出一個“到”或與眾不同地喊個“有”時,同學們都要發出爆笑。<br>我急中想著解救的辦法。有三種辦法能讓我說出一句話來:一是,腳在地上一跺,借助發力把話從口中吐出;二是,短促地伸一下舌頭才能說出話來;三是,低頭,急促地吐兩聲,才行。而此時,面對老師的催問,和同學們 焦慮的眼睛,我急中采取了第一種方法,腳往地下使勁兒一跺,可蹦出來的話卻是:“就,就遲到了!”<br>不明事由的老師,見我一跺腳,又說出極端蠻橫的話,更生氣了:“怎么,遲到還有理了?好吧,你就站到那兒吧,現在開始上課。”<br>有一種說不出的委屈,讓我把頭埋到胸前。<br>老師開始了她的敘述,像沒我這個人一樣,全班同學也像沒我這么個人一樣......<br>十分鐘、二十分鐘過去了,我依然兩腿呈立正的姿勢,頭垂到胸前。我希望這堂課趕快結束;我希望早點結束這種窘況;我希望老師再不要問我。我寧可站著也不愿回答問題。不知老師感覺到了什么,還是我站在那里紋絲不動的樣子,使她感覺到我并不是個搗蛋的孩子。在我以極大的韌性掩飾內心委屈的時候,突然地,老師以極為和緩的語調說:“以煜同學,坐下吧。”聲音沒有了先前的慍怒,柔柔的,如山澗的溪流,浸潤心田。我意外地抬頭看了一下老師,有點不敢相信,卻見老師的眼神帶著慈愛,對我微微地示意……<br>我的口吃果然被老師感覺到了。下課后她從同學口中證實了這一點。并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說:“孫以煜同學,放學后到我辦公室來一下!”<br>當我揣揣不安地來到她辦公室的時候,老師已在那里等我了。她把我拉到跟前,歉意柔和地說:“以煜同學,我要向你道歉,不知道你有口吃的毛病,讓你受了委屈。”老師如此言語,讓我一時間羞愧難奈,頭埋到了胸前,眼淚驀地涌滿了眼窩。<br>“既然知道了,我就要幫助你糾正這個毛病。你要做好準備,以后上語文課,課文就由你來讀。<br>老師說到齊做到。第二天,對于我來說,如同在涅磐中一般,用了半堂課的時間,又跺腳、又伸舌頭地把課文讀完,每讀一句,都要引起一陣爆笑;每一陣爆笑,老師都放任地看著,不加任何勸阻,直到我把課文讀完,大家前仰后合收不住的時候,老師突然“啪”地用力在桌子上一擊:“笑夠了嗎?”<br>老師突然的舉動,讓難以自禁的笑聲戛然而止。老師怒目圓睜,虎視耽耽地掃視著每一位同學,怒聲說道:“知道嗎,你們今天的行為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你們在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以煜同學有口吃的毛病,我們全班同學都有責任去幫助他改掉這個毛病,可你們卻在一味地取笑!我告訴你們,今后的課文都由他來讀,誰如果再笑,誰就給我出去,不要上課!”<br>老師的斥責,使全班鴉雀無聲,剛剛的笑聲,被老師的慍怒驅趕得沒了蹤影。一種潛在的德行教育,無形中滲透到每一位同學的內心深處。可以說,這個短短的瞬間,同學們潛意識中突然明白了一個做人的道理。糾正我的口吃,成了全班同學無形的責任。<br>謝謝我人生旅途中遇到的這樣一位老師,從此,我的心理障礙開始被克服,跺腳、伸舌頭等等說話的怪癖開始被根除;朗讀課文時的窘態開始自然、流暢;有了聲色。到今天,我還記得后來的情景----我讀課文時,還是有人忍不住笑,可班里卻為我形成了一個不成文的規定;誰笑,誰就自己走出教室,什么時候不笑了,什么時候進來。同對控制不住發笑的同學,大家一塊兒投以責備的目光,一種助人為樂的美好德行悄然形成。他們很認真地聽我讀,很耐心地聽我讀。如今想想,為了糾正我的口吃,老師和同學們的那種友愛,依然無法自制。多么美好的生命歷程,每每講起,都有淚水涌滿眼窩……<br> <i>密山口岸</i> <h1><b>四、回游筆記5則</b></h1> <i>密山小城街景</i> <h1><b>1、邊陲小鎮(2017.9.4日記)</b></h1><h3><br>簡歷中我愛用“邊陲小鎮密山”來標明我的出生地。能夠想見,“邊陲”,融入了我對故土的懷戀。然,到底邊到何種程度?語焉不清。以今天的地理常識,密山離興凱湖35公里,開車半個小時,以邊陲稱,并不為過。可童年的邊陲,處于馬車夫年代,即便騎個自行車,也得走上半天。因此,小時候常聽老人們指著山說:“看見了么,翻過那座山就是蘇聯”!說:“蘇聯人黃頭發藍眼睛,打起仗來,目光是直的,只能看到前面,看不到兩邊。便想,那不是鬼么?!<br>但是,山的那面我們從來都沒去過。邊陲,在我童年的印象里,只是個概念。就說這只有35公里的興凱湖;就說拿望遠鏡就能看到對岸的蘇聯,也都是概念。因此,邊陲在我的簡歷中,就是個說法。這次來,期求能真實地感受一下邊陲,讓童年的邊陲,鮮活具體起來。因此,這次密山之行,每到一地,拍攝不止。尤其密山口岸、興凱湖,這些個能真實地說明邊陲小鎮的地標、風景,我都留下實地影像。好在,讀圖時代,圖說已成為新新人類的快速解讀方式。故以圖說更為便捷。<br></h3> <i>密山,老郵筒還在</i> <h1><b>2、童年的記憶中,密山是最大的城(2017.9.5)</b></h1><h3><br>我童年的印象中,密山就是最大的城。<br>記憶中滿共來過三五次,都是老爸一輛自行車,前面倆,后面倆,帶著我們兄弟四個,連騎帶推地行進兩三小時,才能進得密山。老爸眼睛大,瞪起來,牛似的,我們都怕。記得一次以君的腳被前輪磨出了血,忍著到家都沒敢啃一聲。末了,老爸也只是一句話,腳磨了你到吭氣啊!就沒事了。如今,落腳密山,就住在這座城里。看我的出生地,要從密山起步,到475廠舊地。不知是小敏有心,還是由密山到475只有這條路,就是說,48年前,父親一輛自行車帶著我們四個兄弟進程的路還在。因為是邊城,那條只能并行兩輛車的馬路,仍然是進出密山的要道,仍然是到連珠山,到四七五,到興凱湖的必經之路。只是馬拉的車沒有了,自行的車少了,有了些許高樓和大廈,卻星星點點地,構不成明確的都市跡象。即便是密山,三五層,七八層的建筑,還是老城的高樓。對,老城,親友說,還有新城,高樓跟栽樹似的,但買的人不多。因為像475這樣的萬人兵工大廠疏散了;農墾這樣的萬人旗幟型國企解體了,能掙大錢的人都到了關里,到了內地,誰還會在這里購一堆樓,買一堆房,人都實際而事故起來。卻因此,讓我童年的城,還保留著童年的些許模樣,讓我還能夠依據似是而非的童年記憶,洄游,遐想。<br></h3> <i>密山小城火車站</i> <i>密山老城吐口的紀念碑還在</i> <i>姨爺</i> <h1><b>3、姨爺與生產建設兵團(2017.9.6日記)</b></h1><h1><br></h1><h3>小時候,因為家中有個姨爺是北大荒生產建設兵團的政委,所以姨爺便莫名地成了我口口相傳的英雄。生產建設兵團是王震將軍1958年拉一干十萬人的隊伍,在“棒打狍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里”的北大荒建立起來的,北大荒變北大倉成新中國的一個傳奇,十萬名解放軍,一夜之間,就地變成農人,能不是傳奇么?!而姨爺就是這個傳奇隊伍中的一個政委 。因為家庭出身不好,幼小的心靈需要有一個英雄支撐。姨爺,在我們心里,便就成了這樣一個角兒。姨爺在我小學二年級的時來過一次。一輛軍用吉普,一個警衛員,一名司機。姨爺穿著將校尼軍大衣和一頂將校尼軍帽,好生威武。來了,我才知道,所謂姨爺,就是奶奶妹妹的丈夫。奶奶嫁給了資本家的爺爺做三房;解放后便成了黑五類,屢受波折。姨奶嫁給解放軍的政委,解放后成了軍官太太受尊崇。這就是區別。那次姨爺來,記不清奶奶,父、母是以怎樣的隆重接待的姨爺,只記得走時,我們全家老小把姨爺送了很遠、很遠……<br></h3><h3>從此,姨爺就真實起來,不那么虛妄了;從此,生產建設兵團,就像是我家的一樣,當做故事百說不厭。但生產建設兵團在哪里?什么樣?童年的記憶里只是個幻象。此次回游,才知道,生產建設兵團,就在興凱湖,就在密山!童年,那是一個多么遙遠的存在啊!<br>驅車一小時,沿途白楊樹像列隊的士兵,水稻田大片大片地……<br>想著十萬人,十萬人扎在這里,無女怎成家啊?在這里長大的王姨一句話,說明了原委——1959年國家為了安置這些務邊墾荒的將士,從內地農村招來一大批鄉村姑娘,墾荒建設中與兵團的將士逐步組建了家庭,士兵農人化漸趨形成,建設兵團一變再變成農墾,成番號850、852、855、856.857、859……比如我們此行走訪的857,就是最早的建設兵團4師42團,鐵字403信箱,后改成朝陽農場,最后成“857”。然,戰士雖然變成了農人,但部隊的影子無處不在,筆直的道路,士兵般整齊列對的白楊,大片的規規整整的土地,以及整齊劃一的機械化耕作……</h3> <i>北大荒生產建設兵團的麥田還保留著昔日的壯觀</i> <i>北大荒生產建設兵團的麥田</i> <i>海波在興凱湖生產建設兵團的麥田的田壟上</i> <i>興凱湖生產建設兵團的麥田瞭望臺</i> <i>興凱湖生產建設兵團的麥田如今已經包產到戶,但地分了。但麥田的種植規劃與種植標準沒變。</i> <i>生產建設兵團按照原來的兵團番號貴的定的生活區域,已經成為鄉鎮模樣。兵團的老兵都已經成了鄉鎮居民落地生根。</i> <i>生產建設兵團按照原來的兵團番號貴的定的生活區域,已經成為鄉鎮模樣。兵團的老兵都已經成了鄉鎮居民落地生根</i> <i>興凱湖建設兵團的麥田</i> <i>與興凱湖建設兵團的麥田合影留念</i> <i>興凱湖建設兵團的麥田留念</i> <h1><b>4、興凱湖,興凱湖(2017.9.3日記)</b><br><br></h1><h3>以我童年的記憶說興凱湖,可能是另外一個模樣兒。<br>老輩們說,興凱湖最早全是我們的,后來不知什么原因,就蘇聯一半兒我們一半兒了。再后來蘇聯一多半兒我們一少半兒;再再后來……<br>沒有再再后來了。童年記憶中就保留了這么多。就這么多,也只是聽說,并沒真實地看到過。因為興凱湖是當年上中學的姑姑們共青團活動日必去的地方,我才約略地記下了。想著,趕快長大,上了中學也能像姑姑們一樣,在“共青團活動日”去興凱湖……遺憾的是,還沒到中學,中蘇因珍寶島領土爭端打了起來,父母所在的兵工廠,是蘇聯幫助建成的。中央一道命令,全廠疏散,我們坐三天三夜火車,到了太原,一晃,就是48年!<br>因此,這48年中,興凱湖在我腦子里,始終都是一個傳說,讓我不厭其煩地跟伙伴們講。講和蘇聯共有的這個湖;講湖邊的漁民到中蘇邊界的湖中打魚,蘇聯巡邏挺如何使壞,貼近漁船用鐵錨將漁網掛走;講這里盛產的大白魚,大馬哈魚,因為我方漁民常年打撈,魚都學精了,為躲避 捕撈,都跑到了國境線對面,蘇聯的水域中……<br>這些個道聽途說,從我口中說出,就跟真的似的。實際真是這樣么?<br>查閱官方文,得出如下結果——<br>興凱為滿語,興凱湖,原為中國內湖,1860年中俄《北京條約》簽定后,變成了中俄界湖。興凱湖(亦作Hsing-k'ai hu或Xingkai Hu)史書記載,唐代稱為湄沱湖,以盛產“湄沱之鯽”馳譽;又因湖形如“月琴”,故金代有“北琴海”之稱;清代后改為興凱湖,興凱湖是中俄邊界上的淺水湖。為中俄界湖。在黑龍江省東南部,位于黑龍江墾區的興凱湖農場和8510農場區域,距密山市35公里,北三分之一的面積為中國,南部屬俄羅斯。大興凱湖南北長達100多公里,東西寬達60多公里,面積4380平 方公里 ,湖面海拔69米,最深處10米,總儲水量約240~260億立方米;小興凱湖東西長35公里,南北寬4.5公里,面積176平方公里,最深處4~5米。北緯45°20′東經132°40′。12月開始封凍,10~15天內湖面全部凍結。2月底到3月初冰層厚達0.9公尺。4月中、下旬解凍。環湖多沼澤,湖底多淤泥和腐殖質……<br>如此這般,如今,面對一望無際的興凱湖,兒時的夢想被現實打破,想像中那個鏡子般可以用目光丈量的水面,竟然如此浩渺廣大!</h3> <i>興凱湖</i> <i>興凱湖留影</i> <i>興凱湖小景</i> <i>興凱湖沙灘留影</i> <i>興凱湖的游船</i> <i>興凱湖口岸小景</i> <i>停在興凱湖沙灘上的游艇</i> <i>興凱湖觀景臺</i> <i>興凱湖內湖里的荷塘</i> <i>興凱湖沙灘有很多小蟹的氣孔</i> <i>興凱湖沙灘</i> <h1><b>5、永難釋懷的三姑(2017.9.7日記)</b></h1><h3><br>密山行,海波和我還有一個心愿——給三姑掃墓。三姑是海波的母親。1969年珍寶島事件,我父母所在的兵工廠全國疏散,我們到了太原,三姑卻因下了鄉,獨自留在了密山連珠山那個邊陲小鎮。臨走時,三姑哭成一個淚人,奶奶也哭。是啊,我們一走就到了關里,只把三姑一人丟在了關外。那時的關里關外,相隔幾千里,就同陰陽著的兩個世界。果然,三姑真的就在旺年的節骨眼上,不堪內心的孤苦,走了。走前,我似乎有預感,莫名地告三姑,我到哈市采訪一個比賽。結束后到連珠山去看她。可采訪一結束,我卻鬼使神差地去了沈陽。就在那一年,三姑走了。家人知道我跟三姑感情深,小時候,我總鬧著跟在她屁胡后頭,她去同學家寫作業,我鬧著追趕她,非要跟了去。沒辦法,三姑就只好帶上我……三姑死后,我還一直給她寫信 ,寫了半年,母親覺得捱不過,才告訴我,我無聲地哭了很久,心里只覺得三姑是個苦命的人……<br>如今,我來看三姑,與三姑已處在陰陽的兩個世界。不過,我所有的感覺都在告訴我,三姑知道我來。因為,是時,三姑的墳塋,花兒開得特別,如同三姑笑著的面龐。可當掃完墓,離開時,晴朗的天空,突然間烏云密布,大顆的雨滴,淚水般撒向我們的面龐……<br><br></h3> <i>密山,三姑墓地</i> <i>密山,三姑墓地</i> 密山,三姑墓地 <h1><b>后記</b></h1><h3><br><b>幾篇童年記事,以其清淡,稚拙,被我封存在青澀年代的文本中。原以為,這些幼稚、淺顯的文字,作為文學青年之印痕,不會有再嗮的可能了。沒想到,密山回游,它們竟然成為我回望童年最真實的文學筆記,把我又拉回到那個天真無邪的童年。與真情實景對應,純凈如珠璣般讓我久久地不能自已……<br>是為記念。</b><br></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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