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已經晚上八點多了。我抬頭仰望，夜空中只看得見幾顆零零散散的星星。鄉下尤其是山區的夜晚來得特別早，也特別地靜。此刻，只能聽見蛐蛐兒那動人的奏鳴曲，仿佛是空中的夜明珠敲打著窗欞，用鳴唱編織著充滿詩意的夏夜故事。農戶家里窗戶透出的燈光忽明忽暗，依稀閃爍。除此之外，眼前幾乎是一片黑暗。我告別母親，慢慢走出老屋。等老母親緩緩地把大門“砰”地關上，又聽到“咔嚓”一聲，門鎖上了，我依舊站在老屋門口幾步遠，靜靜地等候著……這是第幾次晚上走已經記不清了。不過每次晚上離去，總是這樣的方式。時間仿佛凝固似的。好一會，怎么燈還是亮著？又過了一會，燈還是亮著，差點忍不住叫起來了……不過還是沒能張口。燈，終于關了，老屋里一片漆黑。剛想舉步，忽然又亮了，又暗了，這樣重復了幾次。哎呀，今晚母親大人是不是屢屢按錯了開關，難道她最近……母親的記憶力近一年來的確急速減退，昨天的事會記不起來，甚至上午的事下午就憶不起來，乃至于常常找毛巾衣服襪子……我不敢往下繼續想……所以每次看她，經常和她聊聊過去一些快樂的事，經常給她看些搞笑短視頻，或者陪她出去走走說些開心事兒，看看天空，大樹，飛鳥，行人，車輛，有時她也會爽朗地笑一會，看著她的笑容，我特別舒心……這時我照例走到窗前，母親的床頭就在窗前。估計母親已經睡下，我就在窗前擱著窗戶親切地叫一聲:阿媽，我回去了。母親馬上回應:哦，路上當心點。我聽見了她的回話，心里踏實了，才放心地踏上歸途。可是今晚是怎么回事？我納悶了……終于老屋進入睡眠狀態——燈又關了。估計母親已經睡下，我便腳步輕輕地走到窗前呼喚:阿媽，我回去了。母親居然響亮回應:哦！路上慢點。這時我懸著的心終于落地，安心踏上歸路。</p><p class="ql-block"> 這樣重復演繹著。雖然需要一個人靜靜地耐心等候，但奇怪的是一點也不感到厭倦，反倒覺得是一種期待，一種回味，一種靜思，細數著這一分一秒……每次離別的時刻，腦海里浮現的都是母親以前整天忙忙碌碌操持家務的身影，她似乎永遠有做不完的事情，她那輕快的腳步仿佛就在眼前……</p><p class="ql-block"> 這時，我不禁吟起了劉禹錫那勉勵白居易的樂觀豁達詩《酬樂天詠老見示》:人誰不會老，老去有誰憐。身瘦帶頻減 ，發稀冠自偏。廢書緣惜眼，多灸為隨年。經事不諳事，閱人如閱川。細思皆幸矣，下此便翛然。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p><p class="ql-block"> 鄉村的夜，還是那樣靜得迷人。</p><p class="ql-block"> 二零二五年五月二十九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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