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初夏的細雨像一把銀梭,在漢白玉墓碑間織就朦朧的紗幕。我站在軍人墓園的入口處,看著臺階上斑駁的青苔被雨絲浸潤得發亮,仿佛無數雙濕潤的眼睛在注視人間。空氣中漂浮著松柏的苦澀扼子花的清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在雨幕中纏繞,編織出某種超越語言的肅穆。</p><p class="ql-block"> 白色方碑整齊列隊,每個方陣之間隔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我的皮鞋底在青石板上叩出清脆回響,這聲音突然讓我局促——在永恒的沉默面前,任何聲響都顯得唐突。蹲下身細看最近的那方石碑,"1960-2023"幾個數字讓呼吸一滯。這個老兵永遠停在六十三歲的春天,而此刻落在他碑前的櫻花,正飄著與當年同樣細碎的花瓣。</p><p class="ql-block"> 風雨廊盡頭矗立著一排排基碑,按軍兵種和軍齡依次整齊排列,黑色花崗巖上凝結的水珠像未干的淚痕。管理員說每天清晨都有不知名的訪客在此擺放新鮮野花,紫云英、蒲公英、矢車菊,都是山野間最尋常的花朵。這些普通而倔強的生命,是否在訴說某些未及言明的牽掛?陽光突然刺破云層,我看見水珠里折射出細小的彩虹,宛如通往另一個維度的秘徑。</p><p class="ql-block"> 在紀念堂的留言簿上,稚嫩的筆跡歪斜地寫著"謝謝叔叔當年保護我們"。孩子的蠟筆畫里,穿軍裝的小人牽著氣球飛向太陽。玻璃展柜中泛黃的家書突然變得清晰:"待山河重整,當歸家奉母"。信紙邊緣的卷曲像是被反復撫摸的痕跡,某個深夜,或許有位母親曾就著油燈,用皴裂的指尖無數次描摹這些墨跡。</p><p class="ql-block"> 當我們正要離開時,伴著軍旅歌曲《駝鈴》旋律,一隊送葬隊伍走進墓園,4名禮兵護送安放逝者的靈柩緩緩走來,送行的親友戰友莊重跟進,在墓園工作人員引導下,禮兵將去世老兵骨灰輕輕安放在墓穴中,隨著低沉的熄燈號響起,送行的戰友舉手敬禮,向去世戰友作最后的告別。整個儀式莊重簡單,展示了老兵臨終的尊嚴。</p><p class="ql-block"> 走出墓園時,夕陽正將墓碑的影子拉得細長。暮色中的方陣依然保持莊嚴的隊形,如同他們生前的最后一次列隊。遠處城市燈火漸次亮起,晚風送來孩童追逐嬉戲的笑聲。我忽然明白,這里的每塊石碑都是活著的地標,標記著生與死之間那條模糊而堅韌的界限。那些永遠年輕的靈魂,正以永恒的緘默,守護著人間所有的喧嘩與安寧。</p>
主站蜘蛛池模板:
龙泉市|
都昌县|
双峰县|
乌鲁木齐市|
三门峡市|
海伦市|
青铜峡市|
芦山县|
新闻|
高密市|
思茅市|
武强县|
沂水县|
商洛市|
柏乡县|
东海县|
玉门市|
樟树市|
凌云县|
黑龙江省|
宜城市|
宁南县|
日喀则市|
汽车|
云南省|
兴海县|
玛多县|
简阳市|
沐川县|
天等县|
京山县|
梨树县|
灵丘县|
沽源县|
怀远县|
盱眙县|
南郑县|
华蓥市|
南召县|
同江市|
平山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