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早就應該去拜望一下凌志先生年邁的雙親了,5月17日終于成行。那天上午9點多鐘,我剛一走進原烔煬軋花廠職工宿舍,96歲高齡的凌老先生正向我迎面走來。他身體硬朗、精神矍鑠、狀況極佳,百歲壽星指日可待。老人家在軋花廠工作了一輩子,人稱凌干事,其實我對他也有些許記憶,印象中大家對他評價極高,待人和藹可親,工作認真負責。在和老人家交流時,他的思維非常清晰,我憶及的許多人和事也得到了他的確認,我們聊到高興時還彼此開懷大笑。最近忽然想起把這些事情梳理一番,覺得頗有意味。</p><p class="ql-block"> 偷棉籽</p><p class="ql-block">那是上世紀60年代初的一件事情,大概就是1961年的下半年,我虛齡12歲,當時農村正值三年困難時期。朦朦朧朧的記憶中,那時的烔煬軋花廠規模也并不太大,似乎連圍墻也沒有。而廣大農村正面臨著嚴重的饑荒,有人傳說夜里去軋花廠偷棉籽回來炒著吃可以充饑而度過難關,村里已有人曾經去偷過。那一天下午黃昏后,有幾個年輕人又準備去偷綿籽了,我雖然比他們小四五歲,但苦苦哀求后,他們總算答應帶上我,軋花廠離我們村子大約七八里路程。</p><p class="ql-block">我們一人帶著一個布口袋,于天黑前潛伏在軋花廠外圍。天黑后(具體什么時間記不清了),我們偷偷摸摸地進入堆棉籽的倉庫。大家不由分說地拼命把綿籽往口袋里裝……突然間,倉庫里的電燈和外面的路燈一起亮了,大人們見狀紛紛拔腿就逃。緊接著就有人大喊“抓賊”、“不要跑”……而我卻被驚喊聲嚇得呆呆地站在原地乖乖的束手就擒。他們把我帶到一個辦公室里,盤問了一番,看我還是一個小孩,也沒有怎么為難我,就把我放了。當時外面一片漆黑,我憑著來時的記憶(小時候也經常上街),向北走經過糧站,一路上還有零星的燈亮,后來就走上了淮南鐵路。我順著鐵路一直向北走去,我知道,只要見到第一個村莊便是小顏村,要在村口下鐵路向西,經過許嘴村、姚王村后就可以回到我們村的。</p><p class="ql-block">下了鐵路后,雖然已是深夜,但當時晴空萬里,在星光的映襯下,我憑著感覺向回家的路上一直走去,雖然還是小孩,但糊里糊涂的一點也不知道什么是怕。在小顏村通往許嘴村中間,那兒有一片荒山,并有很多墳墓。我順著荒山旁邊的小路一直往西走,再經過一個小山沖,繼續走又要經過一片荒地,也是墳墓林立。現在已記不清當時我是在走到哪一段路時迷路的了。雖是童年舊事,但印象還非常深刻,這是我平生首次也是唯一一次經歷過大人們所說的“鬼下帳”,這當然充滿了迷信色彩。只記得那天晚上,我總是在墳墓堆里打轉,怎么也走不岀去……一直到天亮后,能看清東西和路了,我才終于回到村里。</p><p class="ql-block">長大后,我經常詢問老年人,現實生活中究竟有沒有“鬼下帳”?誰也說不清。倒是曾經聽一個自稱通嘵百事的“高人”和我說過,所謂“鬼下帳”是風水術語,通常表現為人們在面臨形態不吉的地勢時,因陰氣聚集、氣場紊亂、神志不清等狀態而迷路,分不清東南西北。</p><p class="ql-block"> 賣棉花</p><p class="ql-block">那是在上世紀大集體年代,每個生產隊都種不少棉花,作為經濟作物,賣棉花的收入幾乎是生產隊的唯一經濟來源,可用于交農業稅和維持生產開支。</p><p class="ql-block">我們村子雖然不大,但每年也種植二三十畝棉花。興棉花最忙人,從栽種到田間管理(鋤地、整枝打杈、打藥水等),人們把幾個月的大部分時間和精力都用在棉花上。有句俗語叫“七月半(陰歷),拈斤半”,雙搶過后便逐漸開始摘棉花了,不過那都是婦女們的事,我們男子漢秋后專門是送公糧和賣棉花等,很少有時間去干那些“手頭活”的。</p><p class="ql-block">那時候,社員們在田里摘棉花,按斤量記工分,于是很多人貪圖數量而不顧質量,在摘棉花時胡亂采摘,把不少棉葉和許多僵瓣統統和好綿花放到了一起。摘回來的棉花至少還要在場子上曬兩天才能賣的。</p><p class="ql-block">在賣棉花的前一天下午,我們要在場子上揀棉花和裝棉花,幾乎要花費整整半天的時間。當時的大集體年代,人們做事情干多干少都是一個樣的,按岀工時間一天記多少工分。我們先是用買來的特制蔑篩子(當時叫lang子)把棉花篩一遍,去掉雜質和僵瓣,然后還要仔細揀選,直至感覺到能讓棉花賣上好價錢時才罷手,最后就是裝棉花。我們用自制的老布叉口袋裝棉花,生產隊按我們挑棉花的斤量記工分。誰都想盡量多裝一些,大多數人都想把每擔棉花裝至一百四五十斤左右,于是我們都使勁往口袋里納,一般情況下我們都是兩個人相互配合著干,拼命裝。一個下午兩個人只能裝四袋棉花,當然這里面也有我們的“磨洋工”。有時裝完棉花后實在太早了,我們也會去到田里和婦女們一起干些手頭活的。</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上午,我們一幫男子漢(有時也有部分身強體壯的婦女)開始上街賣棉花了。我們挑著重重的一擔棉花,走在彎彎曲曲、雜草叢生的小路上步履艱難,呻吟聲此起彼伏。每個人的扁擔上放著一條老布大手巾,大家不停地用它擦拭滿臉汗水,每次在走到要上鐵路旁邊那條平坦小路的時候,大伙兒都會在那兒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在路邊的大塘里洗把臉,需要喝水的人便會進小顏村討水喝。</p><p class="ql-block">短暫的休息后我們又挑起擔子抓緊向軋花廠走去,當時賣棉花的人太多,到達那兒后便是排隊。每次都要賣排隊很長時間的,當時的軋花廠(包括糧站)每年下半年到處都是送公糧和賣棉花的,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好不容易輪到我們生產隊了,只見一個棉檢員趾高氣昂地來到我們跟前,他把手伸進這個口袋摸摸,又伸進那個口袋掏掏,這時候我們每一個人都提心吊膽的盯著他,生怕從他嘴里冒出一句話來,“不行,要曬”,那就糟了,我們賣一擔棉花就得耗上一天時間了。棉花的干濕,收與不收全在于棉檢員的一句話,就在他的一念之間。記得后來是用一臺手搖測水儀器來檢測綿花水份的,據說即便是用測水儀測量水份,里面也有說不盡的學問。那時候有許多生產隊很多人都想方設法和軋花廠的棉檢員,糧站的糧檢員套近乎、拉關系的,實在拉不上關系的就只能實打實聽天由命了。</p><p class="ql-block">多少次我們賣棉花和送水稻都會被叫“曬”,于是我們中午就必須在街上吃飯。那時我們中午就餐常去的飯店有兩三家,五一飯店、人民飯店和車站飯店。記得這幾家飯店的生意都很好,菜也做得很有特色很有味道。至今那些跑堂的端著一個大盤子大聲地吆喝著:“炒腰花來了”、“豬肝湯來了”、“大盤干絲”來了”……歡樂的叫喊聲記憶猶新。大多數時候生產隊長還會批準拿上兩瓶苦老八(山芋干酒八角錢一斤)讓我們在飯店里猜拳行令。幾家飯店的工作人員都和我們混得很熟,有的人甚至和我們成為了朋友。</p><p class="ql-block">賣棉花時最牽掛的還是生產隊棉花的價格。記得當時的棉花大多數是中等價格的327,能賣上329和227的好價格很少,甚至還有的是427,僵瓣子一般都是527。棉花的級別大多數時候都在于棉檢員的一錘定音,只見他在不同的口袋里這兒抓一把那兒抓一把,然后選擇部分放在手心里慢慢地抽絲,不停地捻、抽,有時還放到嘴里沾點口水再抽,我們睜大眼睛緊盯著他,只要他能喊道327就心滿意足了,生怕被喊到427,一級之差,價格會少得很多。</p><p class="ql-block">全烔煬公社的所有生產隊都在軋花廠一處賣棉花,每年秋季時,軋花廠里人滿為患,好容易把棉花賣掉了,而結賬又要排隊很長時間的。會計室在軋花廠的南邊,記得當時里面有七八個會計,一人一桌一把算盤,會計室里算珠打算盤的聲音劈劈叭叭、嘩嘩啦啦響成一片。最引人注目和驚奇不已的是一個外號叫“查大頭”的會計。他矮矮的個子(約一米五左右),筆直的腰板,大大的腦袋,不凡的氣質??聪嗝?,他就是一個奇人,論工作,他就是一個大師,他是專司復核的總管。只見他一個人端坐在中央,其它會計算好賬目后,“叭”的一聲把賬單打給他,他頭也不抬,伸手取下,一雙眼晴緊盯著發票,根本不看算盤,三下五除二,立馬復核完畢,“叭”的一聲,賬單給打回原主。一個人應付七八把算盤,游刃有余、氣定神閑,讓人贊不絕口。這位珠算高手讓我對他充滿了敬意,多少年過去了,他的形象經常在我腦海里浮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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