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苦樂憶（記實散文）

孤蘭幽香

文/楊定坤 圖/網絡?? 美篇號/102023885 　　又到端午節了，寫什么呢？頗惆悵。被文豪、專家們重復了不知多少遍的文字、圖片及溯源典章再拿來應景也不適合這數字時代了。我已過八望九，還是炒一些熟飯吧。 合作化之前，我還是蒙童，隨外婆劉朱氏住在儀征新集鄉下，那時楊莊人如何過端午節我也記不清了，只依稀記得我姐楊定鴻節前從新集街上趕到楊莊，約莊上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們一起到小龍澗打粽葉（即蘆葦葉），她是莊上這些人的頭，她師隨新集書房太太讀過兩年私塾，識幾個字，那年頭可是了不起的事。 　　我記得那時過節，家家都吃草蝦，新集是水鄉，河汊多，魚蝦也多。姐姐回楊莊時也會用大菜籃子拴上咸肉皮釣草蝦，那些女的總會簇擁著她，她也回饋她們一些碎布條、頭發夾子什么的，她是個知情知理女性。她長我9歲，同胞6人中她最大，也最能幫助父母操持家務。后來她嫁給了同街的志愿軍軍官劉忠凱，在那些人斗人的苦難時期，這多少給我的這個“四類”家庭增添了一道隱形的護身符。 　　啟蒙后我回到新集鎮家中，在新集東頭庵小學讀初小，大概是50年代初，應是私營工商業的寬松時期，我家開南貨店，那時的端午節給我的印象最深，沒有上學的弟妹們都換上了新的老虎帽，老虎兜，抱在懷里的也有老虎鞋穿。額頭上還點上雄黃，腕上系上“百索”。母親還給每個小孩子胸前都掛上“鴨蛋簍”，叮囑我們要過了端午飯后才可以開吃，這叫“躲午”，但我們都等不到“躲午”就透過兜子摳破鴨蛋殼給吃了，往往讓鴨蛋油染黃了衣襟，因為過節，大人們也不會罵我們。 　　那天新集街上姑娘、婦女的發髻上都插上蕎麥“吊掛”、梔子花之類以示過節。 我家包好多糯米粽子，能夠吃兩、三天，有光米、咸肉、蜜棗三種，一溜邊晾在大水缸上面長竹竿上，那幾天是我們最快樂的時光。 　　端午節是農耕時代三大飲食節之一，什么懸菖蒲、艾葉，喝雄黃酒等諸多習俗對那時迷戀飲食的小孩來說，那是次要的，除了粽子，午餐中那端上桌的“五紅”菜肴倒是最上心的，諸如魚、肉、蝦、雞、鴨蛋、火腿等全上最好，少一兩樣也不要緊，但炒莧菜那是每家少不了的，那頓飯父母還讓我們抿上一口雄黃酒。不過這樣的好日子一年中連開店的人家也攤不上幾回。 　　六零年那是個饑荒的年代，我在揚州醫專讀書，也是個端午節，我回到家中。那年父母及弟妹們一夜之間被注銷了街道戶口舉家遷到方橋大隊商業下伸點，也都一下子成了“非農定銷”戶口，就是這個戶口，讓我及弟妹們在今后的人生跋涉中吃盡了苦頭。 母親看到兒子回來過節，就想包粽子，苦于家中無多余的米，就勉強用大麥仁包了幾掛，適逢夏收季節，大麥仁是生產隊配給我家的口糧，在那浮腫病盛行的三年里，大麥仁也是奢侈品了。就是那一天，給我家挑貨的家住蔡橋的王兆金帶著病妻找我問病，父母將他們讓進屋里，我一看那農婦40外歲，面部萎黃，步履蹣跚，主訴心慌得不行，且伴有全身浮腫，就告訴她這就是浮腫病，也叫“低血糖”，吃點糖及糧食或可救命。糖！這太金貴了，那時連做月子的人都吃不上，我家下伸點也無供應；糧食，王兆金家已兩天沒吃上了，當時我母親對那女的說:“莫怕，我分給你幾斤蠶豆吧，這是我外甥女笪衍菊昨天從十二圩帶來的”，王兆金夫婦很感激，母親臨行時另外給她一掛麥仁粽（5只）。后來那女的居然活了下來。就是這個王兆金在文革中還救過我父親一次。 事情的原委我補敘一下，一次有人到下伸點買毛主席像，店里脫銷了，父親隨口說了句:“主席像呀，今天沒有了，明天來拿”，有個小學造反派老師站在旁邊聽到了，就悄悄回去向頭子回報，一會兒那個頭子就組織了一個班級的小學生圍攻了我家下伸點，舉拳頭喊口號:“老楊胡說毛主席沒有了，這是反攻倒算，是賊心不死……”，此時站在一旁的王兆金挺身而出，他說:“你們說得不對，老楊回說，‘毛主席像沒有了，明天來拿’，是我聽到的，我是三代老貧農，我說活，我負責。”，王的一句話瞬間化解了?天的大禍。 　　年輪滾動，時空轉換，一年又一年的端午節總是依次而至，不期而遇，曾經的過往與沉浮，曾經的痛苦與快樂都在歲月的風雨中漂白、洗淡，湮沉。王兆金夫婦早已作古，我父母、胞姐也早已作古，我也會。活一天，算一天，快樂一天。端午節還是要過的。【注釋】①老虎兜：即小孩系的印有老虎圖案的肚兜。②百索：指染色的絲、棉線絞成的多股彩線，可以佩腕也可以編成“鴨蛋簍”。③吊掛：金屬絲穿上蕎麥做成的發釵，只有在端午節前后幾天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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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苦樂憶（記實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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