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野草日記·午后的守望》</span></p><p class="ql-block"> 文/雪狐</p><p class="ql-block"> 坐在廢草廠坍圮的鐵皮墻邊，風的手指正翻動野蘆葦的裙裾。麥茬地泛著金箔般的碎光，與田白河粼粼的波痕遙相呼應，恍若大地與流水在交換秘語。第三日巡邏時折斷的舊木棍仍斜倚墻根，頂端系著的防火紅綢帶正跳著細碎的舞步，像支永不熄滅的小火炬。</p><p class="ql-block"> 河坡的狗尾草忽然集體俯首，我便知道有風從淮河方向來了。這陣裹挾水汽的流動掠過汗濕的脖頸，驚起數只藏匿在苘麻叢中的菜粉蝶。它們振翅時抖落的鱗粉在陽光里懸浮，像被誰撒向人間的星屑。對岸丘陵的輪廓在熱浪中微微震顫，黛青的山脊線游弋如龍，讓整個平原都成了它鱗爪下的畫卷。</p><p class="ql-block"> 收割機在遠處轟鳴，聲浪被風揉碎成斷續的絮語。我看見戴草帽的老農彎腰補種花生，每粒種子落進土壤的剎那，他的脊梁便彎成與大地對話的弧線。夏種的人們像散落在麥茬地里的黑芝麻，在金色畫布上緩慢移動，偶爾直起腰身擦汗時，身影便成了地平線上生動的標點。</p><p class="ql-block"> 水面忽然掠過兩道銀箭，是白鷺掠過時用翅尖書寫的詩行。它們飛往的河灣處，前年田書記帶隊連夜挖出的田白河防火隔離帶已長出齊腰深的野葦，在風中涌動成綠色的火焰。這讓我想起去年對岸焚燒防火道時的焦土，如今卻覆滿新綠——土地永遠比人類更懂得治愈的魔法。</p><p class="ql-block"> 暮色初臨時，晚風送來對岸龐灣村焚燒麥秸的焦香。平橋區火情消防車的警燈在漸暗的天色里亮起，像顆墜落人間的星辰。起身撣落防曬衣褲上的草籽時，忽然察覺褲袋里沉甸甸的——是清晨妻子塞給我的煮花生，在體溫里焐出了鹽霜。</p><p class="ql-block"> 歸途經過新播種的田壟，濕潤的泥土正吐出細小的呼吸。暗藍的天幕下，澆灌的水管劃出銀色拋物線，水珠墜地時濺起的星光里，我望見了整個夏天的倒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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