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鄺野好久沒有這么早醒來了,明明昨夜睡的是很踏實的一覺。</p><p class="ql-block"> 房間內幾根隱藏的內嵌燈條亮著,散發著太妃糖般黃棕色光芒,他摸到床頭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6:21。</p><p class="ql-block"> 不遠處亮著一塊冷白的熒光屏,顯得突兀,她的臉被光打亮,手指安靜的敲著鍵盤,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能從眼神處看出她很專注。</p><p class="ql-block"> 鄺野翻了一下身,試圖引起她的注意,無果,他掀開被子動靜大了點,寧遙察覺到看過去,她的目光不比機械的冷光多幾分溫度。</p><p class="ql-block"> “我吵到你了?”</p><p class="ql-block"> 他伸展胳膊出去到她的枕頭上,蜷起來撐著頭,瞇著眼睛,表情懶洋洋的一副沒睡醒的模樣,“寧遙,你們博士這么忙?”</p><p class="ql-block"> “出來上個床,還要早起……嗯,寫論文?”</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寧遙,社科類博三在讀,她很想跟別人強調一下,是博士生不是博士,畢竟現在她畢業論文還在準備預答辯。</p><p class="ql-block"> 有人要問文科為什么要讀博?畢竟在這個機械主義,功利至上的時代,人類好像不需要人文社科,錯的哪里是文科博士,是整個文科,它象征著缺少理性思維,低收入,沒價值。</p><p class="ql-block"> 文科確實沒價值,尤其是那些碩博寫出來的論文,所謂的研究成果和創新點,在寧遙看到一篇發表出來的碩士論文里甚至還有“顏文字”,深刻察覺到這個世界是一個巨大的草臺班子。</p><p class="ql-block"> 她身邊的部分理工科朋友貌似也沒有好到哪里,從動物房里出來帶著一股淡淡的老鼠味,寧遙不忍心多評價,朋友面如土色的臉和隱藏在實驗服口袋里的手,可能剛面無表情的幫助鼠類繁育了子代。</p><p class="ql-block"> 碩士沒繼續深造的理工科朋友有一部分人現在還在卷三不限崗,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想問,這個世界上到底是誰在賺錢?</p><p class="ql-block"> 寧遙的壓力是不小的,她卡在一個尷尬的年紀,即使在這個年齡焦慮的社會里,她已經早有先知的提前一年升入小學并且只受了五年小學教育,比照同齡人她的身份證上還要小兩歲,可依舊抵擋不住中國人35歲就要走向死亡的命運,算一算她也快入土了。</p><p class="ql-block"> 讀博要脫一層皮,寧遙大部分時間處在一種待焦慮狀態,即使壞事沒有發生但她總認為壞事在等著自己。她脫產學到這個年紀一無所有,銀行卡里連十萬塊錢存款都夠嗆。</p><p class="ql-block"> 縱然她現在住在學校的雙人間里,可以享受不算便宜的食堂,導師還算宅心仁厚偶爾打筆百元巨款,可她依舊沒有穩定明確的經濟收入來源,提前對未來感到焦躁不安。</p><p class="ql-block"> 就業形勢不容樂觀,博士嘛,不早就爛大街了一抓一大把,更別提所謂的“非升即走”和退還安家費,某學校還要求退還工資,這算什么?</p><p class="ql-block"> 寧遙遇到鄺野是意料之中的意料之外,她從東北讀碩后回到本科大學繼續讀博,這座她們一起上大學的城市,鄺野的家鄉。</p><p class="ql-block"> 在導師眼里她努力用心,師妹師弟眼里她靠譜能力強,同專業的覺得她是卷王,天選讀博圣體,外人眼里,寧遙理性,利落,自律,有條理,她不會讓任何事物失控,包括在沒跟現男友分手的情況下就答應跟前男友上了床。</p><p class="ql-block"> 這事,要追溯到幾周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越往上讀書人情越淡薄,從本科六人間到碩士四人間到如今博士生的二人間,人越來越少,大家仿佛都不再像本科剛入學那么天真幼稚,抱著交友的心態,如今的她們可以面容和善的交談,說話,誰都有著自己的老朋友,舊舍友,但彼此之間仿佛罩上了一層無形的氣功罩,一種疏離的隔閡感,寧遙曾經跟自己的舍友半個月沒說過一句話。</p><p class="ql-block"> 她不常回宿舍,舍友大概Fe低到了極致,每當舍友回來,寧遙抬起頭做著一副打招呼的模樣,被舍友水靈靈的漠視,好像這個宿舍根本不存在她這個人,導致長久這樣下去,寧遙覺得自己被精神污染了,一度懷疑她真的存在嗎?在她躺床上外放抖音的時候,寧遙更覺得自己可有可無,她對耳機甚至只有一個要求,降噪。</p><p class="ql-block"> 不得不跟舍友說話的時候是每年的夏天,不算空調電費不行了,平時的衛生間用品寧遙都自己全包,寧愿多掏幾塊錢也不愿意張口跟她AA。</p><p class="ql-block"> 她不喜歡被人忽視當空氣的感覺,這讓她得不到尊重,雖然她研究后現代,但這種以物觀物,真的成了物確實不好受,還不如她一個人住,起碼不受精神污染。</p><p class="ql-block"> 學校博士生沒有一人間大概是有考量的,出于對學生人道主義的考慮,兩個人更容易拉著另一個防止一躍解千愁,而不是學校財政摳門沒有人文關懷,二改四,四改六,六改八。</p><p class="ql-block"> 寧遙深感自己舍友運很差勁,本科就遇到了絕世奇葩,碩士因為出國交換了一學期,跟舍友感情一般,如今,不提也罷。</p><p class="ql-block"> 多年的人際關系和經歷已經讓寧遙形成了習慣獨處的性格,享受獨處,跟別人在一起反倒會讓她覺得有壓力,不自在,需要托著別人的話,這也讓一些人覺得她冷漠。</p><p class="ql-block"> 這樣的日子一直到倆月前被打破,起因是宿舍跳閘了,寧遙眼前一黑,她的電腦沒電剛充上,還沒來得及保存文檔。</p><p class="ql-block"> 她吸了口氣出門去看,隔壁的女生冒冒失失的撞到她身上,寧遙因為論文不知道保沒保存,心里已然不快,可是隔壁的女生滑跪超快,連連道歉,問她有沒有被撞疼,寧遙一下沒脾氣了,說沒事。</p><p class="ql-block"> 隔壁女生長的很漂亮,扎著兩個低馬尾,頭發是飽和度低的奶茶棕,好像在卷頭發,咬咬牙低著頭問寧遙,“學姐,停電是因為短路嗎?學校會不會查到是哪個宿舍造成的呀。”</p><p class="ql-block"> 寧遙抬頭看她,那女生臉頰一側有個酒窩,說話的時候就會顯出來,這讓她想起了某人,目光如炬的問她,“你卷頭發了?”</p><p class="ql-block"> 女生點點頭,“學姐,你不會舉報我吧?我今年剛研一,我不知道規矩,我……”</p><p class="ql-block"> “你沒上過學嗎?學校宿舍都不讓用卷發棒。”</p><p class="ql-block"> “啊!”那女生眉頭皺起,“那我完蛋了,我們這個導員非常兇。”</p><p class="ql-block"> 寧遙看她畏畏縮縮的樣子,展顏笑了笑,“行了,沒事,要是你卷個頭發就燒了電線,那我舍友晚上開電鍋煮泡面早該熔斷了。”</p><p class="ql-block"> 大晚上人都睡覺了她回來煮面,寧遙每次都在睡夢中聞到各種康師傅的調料,大冬天開窗子快把她活活凍醒,每次方便面湯往洗臉池一倒,又沖不干凈,凝固一圈黃色的油。</p><p class="ql-block"> 她發誓她真的很想舉報。</p><p class="ql-block"> 女生拍了拍胸口,緩了過來,笑意盈盈的打招呼,“學姐,您好,我姓姜,姜太公那個姜,動物醫學。”</p><p class="ql-block"> 寧遙伸手,“寧遙。”</p><p class="ql-block"> 她看著面前的姜學妹,總覺得她是不是有什么哥哥,弟弟之類的,這酒窩怎么越看越像。</p><p class="ql-block"> “寧學姐好,您這姓是二聲還是四聲?”</p><p class="ql-block"> “四聲,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寧。”</p><p class="ql-block"> 姜學妹點點頭,噢了一聲,“您的名字真好聽,我超喜歡這個姓,好洋氣。”</p><p class="ql-block"> 寧遙禮尚往來,“你的姓也不錯啊,姜取什么都好聽。”</p><p class="ql-block"> 姜學妹抿了抿唇,閃過一絲尷尬,“學姐,其實我叫……姜鳳霞。”</p><p class="ql-block"> 她愣了一下,隨即想起來之前偶然看到過宿舍新生入住的表格,當初看到姜鳳霞這個名字還以為是哪個70后阿姨奮發圖強,寶刀未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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