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子心無盡

陶然

女兒，被緩緩推進手術室。望著那扇厚重，讓人窒息，關乎生與死的大門緊緊關上那一刻，我的淚水破防了，人，也站不住了，外邊的天瞬間也暗了下來…… 　　雨橫風狂五月初，一向身體很好的女兒，突然身體不適，入院一查，需要手術。這無疑是晴天霹靂！ 女兒是過敏體質，對麻藥尤其敏感。她剖腹產手術時局部麻醉，還吐得天昏地暗，好幾天都緩不過來。這次是大手術，全麻，不由人不擔心不害怕。 　　十點二十三分，女兒含著淚花，閉著眼睛，和我和她愛人還有孩子把緊握著的手松開，獨自去承受險惡。十點四十七分，手術開始。手術室外面的我，心蹦到了嗓子眼。前一個小時，偶爾還能坐一坐，后面，根本坐不下，椅子上仿佛長了釘子。 我死死地站到了手術室正門口圍欄外面，不錯眼珠地盯著那扇自動開啟的大門。這個大手術室里，同時進行著十幾臺手術。所以，那扇自動開啟的大門，時不時就會推出來一個，時不時就會進去一個…… 每推出來一個，我的脖子都會最大限度地抻出圍欄，眼睛以最快的速度，在患者身上搜巡一圈。每等一分鐘都是一種煎熬；每過一秒鐘對我都是一種身體和心理上的考驗……懷表的滴答聲，心臟“咚咚“地跳動聲，儼然地震海嘯般的存在。 　　十三點零七分，大門開啟，這次我的脖子沒有白抻，一個大跨步，沖了過去——女兒閉著眼睛，臉色蒼白，叫她沒有回應。 醫生在電梯里就囑咐：手術過程插管了，她反應很大。麻藥勁兒還沒過去，兩小時內千萬千萬別讓她睡覺，身邊決不能離人。我知道醫生的囑咐意味著什么！ 我的心被強大的外力捏到了一起，回到病房，醫生護士把女兒安頓好，各種監測儀器都到位之后，我立刻蹲在女兒的床前———遍又一遍地叫著寶貝。拍打她的臉頰、親吻她的額頭、扒著她的眼皮、握握她的手、去掐她的人中、撓她的腋窩……極盡我所能。 看她實在沒有回應，我就動動她的頭。因為她的麻藥勁兒還沒過，一動她的頭，就干嘔，嘔得全身抽搐，彎成了弓形，嘔得我渾身發抖……有啥辦法呢？我寧可讓她嘔吐，也不能讓她睡過去！ 　　兩個小時終于過去了，女兒從鬼門關被拽了回來，危險期已過——可以放心地讓她睡覺了。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也由狂跳恢復到平穩。蹲了兩個小時的我，再站起來，腿已然不是我的腿，又酸又麻又脹又疼，好半天才會邁步。嗓子也灼燒得冒煙了，我挪出病房，淚水像窗外的雨幕，刷刷往下淌…… 之后的一周里，我成了瘸子，一瘸一拐地出入于病房和醫院的走廊。 女兒的這場病，她經歷的只是一場疾病帶來的痛苦，而與我而言，卻是心靈與肉體上的浩劫和災難——心疼，擔心，害怕，無助，無奈，著急，上火，寢食難安。整個人，都被扒掉一層皮，也掉了許多肉。 　　這就是母親吧？！愛子心無盡，她疼，你比她還疼；她病，你想替她病。錐心，撕裂，嗓子沙啞，本能效應。直到你看到平日里貼心可愛的她，面色紅潤，又想吃你削的大蘋果、你給她做的清蒸多寶魚、三鮮餡的餃子，你頭頂上的天，才真正是藍的，腳下的路，踩上去才真正踏實。太陽有了暖意，花兒有了香氣…… 這不禁讓我想到了看過的文章——地震中母親環顧繞著懷中的嬰兒，把手指咬破放到孩子的口中讓孩子靠吮吸鮮血得以存活；一家三口出行旅游，高空纜車突然出事，父母雙親甘當肉墊，把孩子高高舉過頭頂；得了海默癥的老母親幾乎喪失了全部記憶，卻唯獨能喊出自己女兒的乳名……一個個感人至深讓人淚奔的故事，一個個母親的高大形象，都非杜撰，這就是普天下母親活生生的寫照！ 　　“母親啊，天上的風雨來了，鳥兒躲到它的巢里，心中的風雨來了，我只能躲到你的懷里?！迸畠涸诓〈采喜粺o感慨地說，“媽媽，您的懷抱，是最溫暖最有力量的，您答應我，一直陪著我！” …… 多少天來，我們母女第一次露出了發自內心的微笑，枝頭上的鳥兒，也啁啾蹦跳在哺育它們的寶寶，那聲音格外悅耳動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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