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棉的微笑

馬榮家

吳哥古遺址中的巴戎寺，有一個獨特的景觀十分引人注目：49座叢林般密集的佛塔上，都雕有巨大的四面佛像。每一尊頭像面容既相似，又不同，但都帶著不同的的微笑，安詳地望著善男信女、蕓蕓眾生。這就是聞名于世的“高棉的微笑”。 有人說，這些頭像是觀音像，因為巴戎寺是佛教寺廟。更有人說，這些頭像的原型是巴戎寺重建者、國王嘉耶跋摩七世。嘉耶跋摩七世在位期間，正是吳哥王朝最興盛的時期，距今已有800多年的歷史了。 2025年的5月，雖然已經進入雨季，但天氣晴朗，氣溫也不高。站在宏偉的巴戎寺前，迎著“高棉的微笑”，我們走進了1000多年前的吳哥王朝時代。 吳哥是公元9世紀至15世紀期間柬埔寨的都城。位置就在今天柬埔寨北部城市暹粒附近。吳哥王朝是柬埔寨歷史上最輝煌的時期，不僅經濟繁榮，更創造了燦爛的文化。14世紀以后，由于外族頻繁入侵，戰事頻擾。在經過600多年的發展，吳哥王朝逐漸由盛變衰，終于在15世紀初，被迫遷都金邊，吳哥舊都從此逐漸荒廢。在后來漫長的歷史進程中，吳哥的一座座宏偉的建筑被荒草和森林湮沒，曾經百萬人口的繁華的城市也沉沒在莽莽林海之中。 1860年法國人亨利.穆奧發現了這座廢棄的古城。當時他手中持有的“方向盤”就是中國元朝人周達觀的著作“真蠟風土記”。柬埔寨古名真蠟。那是1296年，周達觀出使真蠟一年后，回國撰寫的關于真蠟的風土民情報告。詳細記述了當年吳哥王朝的繁華興盛的景象。可是，在吳哥都城消失400多年后，法國探險者看到的是斷壁殘垣，一片廢墟。不過，這仍讓亨利.穆奧受到極大的震撼。他在著作中驚呼：此地廟宇之宏偉，遠勝古希臘、羅馬遺留給我們的一切。 今天我們所能感受到最具滄桑感的莫過于塔普倫寺的樹塔合一的景象。這座建于1186年的寺廟，是嘉耶跋摩七世為紀念他的母親建造的。當年是一所具有廟宇和修院雙重功能的神殿，香火曾經繁盛了幾百年。 法國人費盡周折，穿過遮天蔽日的林海，撥開沒人深的草叢，才來到塔普倫寺。看到的景象讓他們驚呆了：曾經雄偉堅固的塔寺，被一株株高聳的卡波克樹所盤踞，粗大的樹根繞過梁柱，深入石縫，盤繞在屋檐上，裹住窗門。八百多年前的一顆種子，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與神廟共生，形成樹塔合一的奇異景象。 感謝當年參與吳哥古跡遺址開發的考古學家們，他們沒有魯莽地對合抱的樹塔進行分離。他們認為古樹已經成為歷史文物的一個組成部分，應當予以保留，于是才有了我們今天看到的樹塔合一的奇異景象。 吳哥古跡不僅保存在這座具有強烈民族風格的”吳哥博物館”內，更保存在吳哥的大地上。吳哥古跡主要指的是公元9至13世紀建造的眾多宏偉石構建筑，以及建筑物上的精美石刻浮雕。包括了大、小吳哥兩地的吳哥城和吳哥寺，有宮殿、佛寺、寶塔等，共有各類建筑物600余座，散布在吳哥45平方公里的森林里。這些建筑之精美，規模之宏大，布局之奇特，雕刻之精湛，令人嘆為觀止，不愧為世界七大奇跡之一。 神牛寺雖然是一座紅磚建筑，但它卻是吳哥建筑群中誕生的第一座寺廟。具有開天辟地的意義。是因陀羅跋摩二世即位后，于公元879年下令修建的，那時高棉帝國建都吳哥已經70多年了。神牛寺的建造，不僅標志著吳哥繁榮時代的開始，也是宗教在柬埔寨興盛傳播的發端。 繼神牛寺之后不久建造的巴孔寺，是吳哥時代第一座多層式神殿山建筑。并開始用砂石代替紅磚，從而奠定了吳哥王朝寺廟建筑的基礎。 在吳哥古跡遺址中，最能代表古代高棉建筑成就和雕刻藝術的是吳哥窟，也稱小吳哥。吳哥窟建筑占地面積2平方公里，是吳哥建筑群中規模最大的一座寺廟，也是至今保存最完整的一座古建筑。 吳哥窟主體建筑高達60多米，十分雄偉壯觀。三層塔基上面矗立著5座寶塔，象征著佛教圣地須彌山。柬埔寨國旗圖案就來自吳哥窟。站在小吳哥正面遠望，五座寶塔位置兩兩重疊，實際看到的是三座塔。中間大兩邊稍小，這就是柬埔寨國旗上的圖案的由來。 一座建筑成為國旗的圖案，足見吳哥窟在柬埔寨人民心中的地位。吳哥窟是柬埔寨民族的驕傲，是柬埔寨的國寶，更是世界文化最輝煌的畫卷。 登上三層塔基，才能近距離要觀賞五座寶塔。同時站在最高處，可以一覽吳哥窟全貌。可是要登上這座陡峭的鋼梯，對有嚴重恐高癥的我來說，確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想想古吳哥時期的人們，包括國王，祭拜的時候，都要手腳并用，從這陡峭的臺階攀爬上去，心里就不那么緊張和恐懼了。 吳哥窟主體建筑十分堅固厚重，梁柱上又雕有大量精美的圖案。 在主體建筑的一二層回廊石壁上，雕滿浮雕壁畫，四周總長達700多米。既有印度梵文史詩的故事，也有吳哥王朝的歷史，多是描繪戰爭場面的。形象生動，場面宏大，堪稱經典。但是若想欣賞這些壁畫并不容易，不僅需要時間，更需要具備相應的知識，只好匆匆而過。 吳哥窟的布局宏大，建筑錯綜復雜，設計簡潔莊重，裝飾瑰麗精致，不是親臨其境，很難用文字描繪出對視覺沖擊的震撼效果。 建于10世紀的女皇宮，被譽為“吳哥藝術之鉆”，是吳哥雕塑藝術的集大成者。 女皇宮的墻壁、立柱、門楣等建筑表面幾乎全被浮雕覆蓋，沒有一處空隙。女皇宮的浮雕的刀工流暢細膩，造型繁復圓潤，線條纖巧柔美，色彩鮮艷嫵媚，在所有吳哥浮雕中首屈一指，堪稱一絕。 觀察細部，可以看到兩只大象在給濕婆沐浴。 門楣上的圖案，是濕婆神與他的妻子雪山公主。可惜，雪山公主的頭像被破壞了。 女皇宮入口處，排列兩行石雕林伽（男根崇拜），明確地提示，這座神廟主要供奉的是印度教三神之一的濕婆。同時中軸線以北，也給印度教維護之神的毗濕奴留有一席之地。。 在吳哥古跡中，與女皇宮精湛的鏤雕藝術相媲美的，是巴戎寺的石雕藝術。 巴戎寺的浮雕壁畫長廊有1200多米，刻畫了11000多個人物。堪稱巨幅畫作。 從戰場廝殺，到生產勞動，從集市貿易，到生活場景，應有盡有。 從雕刻中可以看到打魚、斗雞、雜耍、煮飯等種種場景，形象生動，栩栩如生。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浮雕中還有中國軍人的形象。浮雕中表現的的是中國宋朝軍人，他們不遠萬里，前來支援柬埔寨抗擊外族入侵。 畫面上的舞姿是不是很眼熟啊！不就是今天流行在東南亞的舞蹈嗎？ 小吳哥是寺，大吳哥才是是城。小吳哥在先，大吳哥在后。據史料記載，大吳哥城是吳哥王朝的首都，占地9平方公里，是當時東南亞最宏偉的都城，鼎盛時期生活在那里的人口上百萬。吳哥古城多次毀于戰火，于1426年被廢棄。 大吳哥也稱通王城。如今大吳哥已不復存在，只留下一處處遺址和廢墟。前邊提到的巴戎寺，是大吳哥最重要的寺廟。此外保留至今的還有被稱為國寺的巴方寺。 老皇宮舊址，只留下一片樹林。 空中宮殿孤零零地矗立在空曠的地方。 斗象臺也顯得寂寞。 橋上石雕的頭都被鋸掉了。在吳哥旅游經常可以看到這樣被破壞的文物。吳哥古跡問世以來，就一直不斷地遭受破壞。既有自然風雨的侵蝕，更有人為的破壞。不僅有戰爭的破壞，也有文物走私造成的大量珍貴文物的流失。當然也發生過宗教派系之爭。大乘佛教與小乘佛教的內斗，就造成許多佛寺的破壞。 濕婆的坐騎被身子削掉了一半。 看到圣劍寺建筑物上磊磊巨石，真擔心什么時候被突然的震動所震落。導游林先生說了一句很幽默的話，他說，柬埔寨太窮了，連地震都不光顧這里。據說，近千年來，柬埔寨從未發生過地震災害。真是佛祖保佑，吳哥有幸。 一百多年來，法國東方學院對吳哥古跡的修復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為吳哥古跡的保護做出重要貢獻。但是，在1975年，他們被迫放下對巴方寺的修復工作，所有專家撤回法國。而參與修復工作的柬埔寨人許多慘遭殺害。幾年后，當法國專家再次回到巴方寺的時候，所有的資料都被毀掉，帶有編號的石頭，無法對號入座，上千塊石塊只能靜靜地躺在草叢中。所幸的是，這些年來，經過各方面專家的努力，現在，百分之七十的都石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巴方寺修復工作取得巨大進展。 法國是最早參與吳哥古跡的保護工作的國家。此后，印度也從1986年介入了吳哥古跡的維護修復工作。但是吳哥古跡的保護修復工作數量大，難度高，資金困難，修復工作也舉步維艱。直到1989年，聯合國科教文組織應西哈努克的要求，開始由聯合國牽頭，對吳哥古跡的維修保護的進行組織主持工作。1992年吳哥古跡被列為世界文化遺產名錄，并在1993年簽訂了保護吳哥遺址的東京宣言。柬埔寨也實現國家和平。從1993年開始，參與吳哥遺址保護的國家和非政府組織，除法國和印度之外，又增加了日本、美國、意大利、德國、中國、瑞士等十多個國家。吳哥古跡的保護工作加快了進度。吳哥古跡對外開放的區域逐漸擴大，接待游人越來越多，吳哥古跡的燦爛文化被越來越多的世界人民所了解。旅游途中，在吳哥窟，巴肯寺，都可以可以看到維修的腳手架，看到正在烈日下維修工人的忙碌的身影。 坐在巴肯山巴肯寺前看日落是一種享受。 在吳哥窟看日出更是幸福的期待。 在短短幾天的參觀過程中，相機隨機撲捉到一些普通柬埔寨市民的鏡頭。發現他們無論年老年少，男人女人，一個共同的特征就是都面帶微笑。 盡管柬埔寨的還是一個落后國家，盡管普通百姓并不富裕，但是，柬埔寨已在20多年前實現了民族和解，消除了內戰，百姓開始過上安穩的日子。柬埔寨社會在一天天進步，百姓的生活也逐漸好轉。雖然還窮，但他們已經感到滿足。所以他們臉上自然浮現出滿意的笑容。如果說，巴戎寺上的“高棉人的微笑”，是800多年前吳哥王朝繁榮昌盛的表達，那么，今天柬埔寨人不經意露出的微笑，則預示著柬埔寨一個新的繁榮的時代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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