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生命禁區(qū)”進軍

雪松

20世紀60年代初夏的一個夏天，祖國江南正是荷花盛開，柳絲低垂的季節(jié)。西藏高原喜馬拉雅山中的查果拉卻冰封雪嶺，風雪茫茫！迎著紛飛的雪花，一桿紅旗呼啦啦飛上山來。 紅旗下，行進著一只綠色的小分隊。走在頭里的那位陜西大漢，濃眉大眼，臉膛紫紅。他揚起眉毛，望著紛紛大雪驚嘆道：“乖乖！六月雪！這六月雪不是京戲里的神話，是千真萬確的現(xiàn)實呢！” 氣喘吁吁的行軍隊伍里，爆發(fā)出一陣笑聲。戰(zhàn)士們知道，他們的指導員周文均，就有這樣的本領(lǐng)，不論在多艱苦的情況下，他都能波動戰(zhàn)士的心弦，讓他們笑逐顏開。 隊伍繼續(xù)行進。山，越來越高；風，越刮越狠；雪，越來越深。周文均揉了揉郁悶的胸部，側(cè)耳聽著身后的動靜。急促的喘氣聲，此起彼伏，好似同時拉響了幾十個封箱。 “ 哎，我的腿咋個輕飄飄、軟乎乎的，使不上勁咧！” 聽這聲音，不用回頭看，周文均就知道是通訊員胡同德。這個號稱“飛毛腿”的小機靈鬼，此刻也“飛”不起來了。 “ 我的腦殼痛的要爆，就像西游記中孫猴子戴上了緊箍咒咧！” 這是新戰(zhàn)士龐方倫細聲細氣的聲音。周文均忍不住笑了。這個小鬼，家住峨眉山下，在家里愛聽四川評書，看過《西游記》、《水滸傳》。說話常引經(jīng)據(jù)典，生動有趣。別看他是個新兵，卻很有心計。他是在艱難的行軍中，有意說笑話來鼓動情緒呢！ 風聲，笑聲，氣喘呼呼的“拉風箱”聲，響成一片。它們隨著那迎風飛揚的呼啦啦的紅旗，向山上呼嘯而去。 山，更高了。路，更陡了。“風箱”拉的更急更響了。隊伍行進的速度，越來越慢了。周文均回頭一看，緊挨身后的王成全隊長，渾身白雪、眉毛睫毛上都閃著雪花；一張方臉紅如關(guān)云長；嘴唇烏黑像涂了一層墨！這是“高山多血病”的特征。醫(yī)生建議讓他住醫(yī)院，暫時不上查果拉山。他搖搖頭，默默地跟在指導員身后，帶著隊伍上山來了。周文均打量著他的隊長，疼愛地問：“怎么樣？伙計！” 王隊長點點頭，笑一笑，算是回答。 隊伍繼續(xù)向前行進。 越往上走，隊伍里的“風箱”拉得越響，周指導員發(fā)現(xiàn)，戰(zhàn)士們的臉色，一個個都紅得發(fā)紫，嘴唇也越來越嗚黑。他知道，這就叫“高山反映”，而且是在5000米以上的嚴重的“高山反映！”他忍住劇烈的心跳，正想說點什么鼓動性的話，忽聽后面有人驚呼到：“小張暈倒了！醫(yī)生！快來呀！” 隊伍突然停了下來。人們扭過頭去，焦急地看著。周指導員急了，喊道：“隊長，這雪山上隊伍不能停下來，你帶隊繼續(xù)前進，我和醫(yī)生留下?lián)尵龋　?lt;/b> 王隊長伸出大手，拍了拍指導員的肩，算是回答。他向隊伍揮了揮手，帶領(lǐng)隊伍跟著紅旗，向風雪迷漫的山崗走去。 周指導員跑到后面一看，暈倒在雪地里的是五班戰(zhàn)士張彥州。張志富醫(yī)生左手扶著他的上身，右手狠狠地摁他的“人中”穴位。這是張醫(yī)生在緊急情況下救人的絕招。過了一會，張彥州慘白的臉漸漸有點紅色了，眼睛也微微睜開了。 “我說你有心臟病，不能上查果拉，你偏要上！”張醫(yī)生數(shù)落著他，仰頭對指導員說：“指導員，讓衛(wèi)生員送張彥州下山去吧！” 指導員正要回答，只見張彥州忽地推開醫(yī)生臂彎，立了起來，脹紅了臉說：“沒啥！我好了！我要上山！”他一邊說一邊偏偏倒倒地向前走去！ 。張醫(yī)生無可耐何地跟了上去，扶著張彥州，擁著張彥州，走向風雪迷漫處…… 指導員揉了揉眼睛，又驚又喜地喃喃自語：“有什么樣的隊長，就有什么樣的戰(zhàn)士！” 說也奇怪，他們?nèi)齻€忽然精神抖擻，很快趕上了隊伍。當他們行進在隊伍中時，才感到氣喘吁吁，難受極了。 矮墩墩的炊事班長盤如福，挑著兩個大鐵鍋，氣喘喘地問道：“指導員哎，我們的營地在啥子地方喲！” 周文均從挎包里取出地圖，仔細看了看周圍的地形地貌，驚喜地指著前方說：“哈！就在那云霧迷漫的山坡上！還有五十米，就到了我們的查果拉邊防隊駐地了！” 還有五十米就到了！戰(zhàn)士們歡呼起來！環(huán)繞的座座冰山，也伴著他們同聲歡呼。 誰也沒想到，這五十米山坡路這么難走。從隊長、指導員到戰(zhàn)士，幾乎是一步一喘，三步一停。海拔越高的地方，走路越困難。那怕是高十米，仿佛是高了一百米！頭痛、腳軟，心跳急促。五十米的山路似乎延伸得很長，很長。五十米山坡路平時連隊跑步，一陣風似地就卷上去了。而此時，小分隊艱難地蠕動著，呼哧呼哧喘著，整整走了，不，應(yīng)該說是“爬”了五十分鐘，才達到了他們朝思暮想的寶貝“駐地”。 “原地休息！”隊長的聲音剛落，戰(zhàn)士們放下被包，一個個癱軟地倒在被包上，再也動彈不得！ 指導員皺起眉頭，環(huán)視著他的駐地。遍地是雪和風化的沙石。看不見一根青草，更沒有樹。嗬！這就叫海拔五千三！這就叫雪線以上！莫怪戰(zhàn)士們倒成片，說真的，他也想躺下去再也不起來！可是，肩上的重任，壓著他，又支撐著他。他不能倒下去，他嚴肅而焦急的目光，碰到了王隊長痛苦而又倔強的目光。他倆同時走到向著東方的山坡上，用手刨開雪，挖開沙石，掏了一個深深的洞，然后從戰(zhàn)士手中接過紅旗，把旗桿穩(wěn)穩(wěn)地插在了山坡上。 紅旗迎著雪風，呼啦啦展開了，像一片紅霞，像一束火炬。王隊長赤紅充血的眼睛里，迸出熱烈而執(zhí)著的光采，望著指導員。 指導員聽懂了隊長無言的、用眼晴說的話。他掏出口哨，嘟嘟一吹，喊道：“共產(chǎn)黨員到紅旗下集合！” 此時此刻，查果拉山上，只有紅旗，是唯一的標幟。他們繞著紅旗，坐成一個圓圈。盡管每個人都強打精神，胸脯仍像風箱，呼哧呼哧地扯著。 指導員站在紅旗下，左手捂著劇烈起伏的胸部，目光環(huán)視一圈，動情的說：“同志們！瞧，這就是查果拉雪山，這就是祖國指定我們駐守的地方！這里沒有營房，沒有樹木，連草也沒看到一根！我們有什么呢？我們有一桿紅旗，兩口鐵鍋，三頂帳篷丨。憑著這三件寶貝，我們要在這自古無人居住的、號稱“生命禁區(qū)”的査果拉雪山上安家！當前，最緊迫的任務(wù)，就是在天黑以前，把三個帳篷搭起來！” 低垂著的頭，昂起來了。困倦的眼睛，閃出了興奮的光采。“拉著風箱”的胸膛，也盡量挺著，挺著。三十雙目光，一齊射向王隊長。 “補充幾句。搭帳篷，帳篷釘要埋深，繩子要拴緊，再找?guī)讐K石頭把帳篷邊壓上。要不，半夜刮大風，會把帳逢刮到天上去！” 黨員們笑了。 “越困難，越頑強，越艱苦，越樂觀。咱們還是唱首歌吧！”指導員揮動著手，領(lǐng)頭唱道：“雪花飄，汗水淌，一、二！” 年輕的黨員們揚起頭唱起來：“雪花飄，汗水淌，我把荒山變了樣……” 歌聲中，躺在被包上的人，坐起來了，一個個氣喘吁吁地參加了這個大合唱。 也許，查果拉雪山千百年來，第一次聽到人的歌聲，周圍的冰峰雪嶺，也激動起來，轟轟地發(fā)出回響。紛飛的雪花，旋舞著，飄飄揚揚。那迎風舒展的紅旗，映著雪山，舞著雪花，分外鮮艷奪目！ 歌聲，是雄壯的。舞姿，是動人的。沒有樂隊，那因嚴重缺氧而扯得呼呼響的“風箱”，算是手風琴伴奏。 搭帳篷，是西藏邊防部隊的傳統(tǒng)絕招。從五十年代初期十八軍進軍西藏、修筑康藏公路到平息叛亂，部隊長期住在帳篷里。戰(zhàn)士們稱帳篷為“活動營房”，行軍時背在背上，到宿營地就搭起來。“山坡架帳篷，睡在云霧中”已成了西藏部隊的家常事。不到一個小時，三頂白帆布帳篷就像三朵特大的雪蓮花，開在查果拉山上。應(yīng)該說，這是有史以來，查果拉山上出現(xiàn)的第一批“住房”！三個排各住一頂帳篷，指導員、隊長和通訊員擠在一排帳篷；醫(yī)生、衛(wèi)生員擠在二排；炊事員擠在三排帳篷。沒有火房，炊事班長盤如福就帶著炊事員，在背風的山坡下挖了兩個灶，就算是“廚房重地”。 指導員和隊長巡視完三個排的帳篷和排水溝等“設(shè)施”，回到帳篷，他倆還沒坐下，就聽盤如福在帳篷外焦急地喊道：“王隊長，這山上咋個沒得水喲！挑不到水，咋個煮飯、燒開水麻？” “在附近找一找，看有沒有泉水。” 指導員走出帳篷，望著茫茫的山坡，不禁暗自發(fā)愁。 “我們炊事班5個人分頭找了一個鐘頭，沒找到一口井、一條河溝，一個泉眼！連一滴水也沒見到！”盤如福放下扁擔，指著空空的鐵桶。 王隊長從帳篷里出來了，眼睛亮了一下，輕聲說：“這么高的山，地凍三尺，找水怕不容易。上山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離這里三里路左右的山溝里，堆著好多冰塊！” “ 好！去把冰塊背回來，燒熱化水，不就能煮飯、燒開水了么！”指導員興奮地揮著手。 王隊長向指導員笑了笑，領(lǐng)著炊事班五個人下山背冰塊去了。 指導員皺起眉頭，啄磨著：那一堆冰，夠連隊吃幾天？背完了，又吃什么？喝什么？沒有水，我們能在查果拉生存下來嗎？ 嗬，怪不得人們稱這里為“生命禁區(qū)”！ 祖國的大好河山，那里會找不到水呢？可這雪山項上就找不到水。一般地方不成問題的問題，此地卻成了關(guān)系到能否在邊關(guān)安家立業(yè)、建設(shè)邊防哨所的大問題！找水！明天發(fā)動全隊干部戰(zhàn)士，漫山遍野找水！這是雪山安家的頭條任務(wù)！ 一個小時以后，王隊長帶著五個炊事員，背著冰塊，氣喘吁吁地上山來了。望著他們頭上的汗水，背上被冰浸濕后又結(jié)成冰凍的衣服，指導員的眼睛濕了。 戰(zhàn)士們從帳篷里出來，七手八腳地幫著把這些“寶貝冰塊”背到那“露天火房”的大鐵鍋里。此吋，全隊的水壺都干了，找不出一滴水。口干、肚子餓，只盼著能喝到水，吃上飯，那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從山下背上來的干牛糞，此刻成了唯一的燃料。牛糞火吐著紫紅色的火焰，燒呀，燒呀，一個小時過去了，水沒燒開，只是冰塊化成水了。兩個小時過去了，水還沒燒開！炊事員們大驚！ “天哪！半小時就能燒開的水，咋個燒了兩小時，還沒開？”盤如福驚叫著。 張志富醫(yī)生搔了搔頭，思索著：“說不定這高山上，氣溫低、氣壓低，燒開水就困難。” “世上哪有燒不開的水？”指導員搖著頭，“繼續(xù)加牛糞猛燒，看它開不開！” 牛糞火燒得更猛了。燒呀，燒呀，燒到三個小時，那鍋水終于開了。 “好消息，水燒開了！各班提桶來打開水！”盤如福興奮地減著。 王隊長走出帳篷，大聲說：“各班先打三壺水潤潤嗓子，剩下的開水留來煮飯。要不，再燒三個鐘頭，半夜才能吃飯哩！” 各班的副班長，悄悄拿著三個軍用水壺，小心翼翼地灌了三壺水，給戰(zhàn)士們潤嗓子去了。 通訊員小胡很機靈，他只打了一壺水，給隊長、指導員各泡了一杯茶。稍停，他吃驚地喊著：“啥子開水喲！茶葉飄在上面，沉不下去了？” 張醫(yī)生進帳篷，悄聲說：“我用溫度計測了一下，那水燒到60度就開了！就是說，這查果拉山上的沸點，只有60度！茶葉怕是泡不開了！飯能不能煮熟，也很難說……” 指導員和隊長互相看了看，誰也沒說話。 天色漸漸黑下來。露天火房里的鐵鍋下，牛糞火呼呼地燃燒著。風卷著雪花，從東邊撲來，火焰被吹到西邊，只燒著半邊鍋底。 一個小時以后，開晚飯了。王隊長的懷表，指著九點。盤如福急切地揭開鍋蓋，一股糊味直沖鼻子。王隊長打開手電筒，仔細一看：“天哪！這一大鍋飯，半邊焦糊，半邊夾生！” 盤如福跌坐在雪地上，嗚嗚地哭了。 “集合！開飯！”王隊長吹著哨子，喊著。戰(zhàn)士們興沖沖地列隊、按秩序盛飯，嘰嘰喳喳地議論著什么。一分鐘過去，戰(zhàn)士們悄悄地放下碗筷，一個個皺起眉頭。吃吧，不是焦糊，就是夾生；不吃吧，肚里饑腸咕咕叫…… 王隊長看了看戰(zhàn)士為難的表情，捧起他那碗又糊又生的飯，大口大口地吃著，伸長著脖子直往下咽。沒有菜，只有一小碟羅卜干。他夾起羅卜干，故作津津有味地嚼著，吞著。 　　 　　周文均指導員望著隊長“狼吞虎咽”的神情，又驚喜又難過。他向戰(zhàn)士們揮了揮手，指著隊長說：“同志們！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我知道，大家早已經(jīng)餓慌了。這糊飯、夾生飯，咱們也得吃下去！行不行啊？” “行！”戰(zhàn)士們高聲回答著。 半小時以后，戰(zhàn)士們紛紛回帳篷去了。指導員走到飯鍋前一看，心情沉重了。經(jīng)過一天行軍，要是在山下，這一鍋飯早已一掃而光。可是現(xiàn)在還剩下大半鍋飯呢！ 怎么，吃飯也成了問題？看來，這號稱“生命禁區(qū)”的查果拉，可真不簡單呢！ 熄燈哨吹過了。雪不停地下著，風刮得帳篷卟卟作響。疲勞而又沒有吃好喝好的戰(zhàn)士們，二三十來個人擠在一個帳篷里，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 “頭痛！”有人輕聲哼著。 “出不了氣！”有人嘟嚕著掀開被子，寒氣襲來，又連忙把被子捂上。要是在山下，在日喀則，戰(zhàn)士們倒下床就呼呼睡著了，哪里會這樣翻騰呢？ 指導員和隊長也沒睡。他倆決定，這才到查果拉的第一個夜晚，除了戰(zhàn)士站崗和排長帶崗，他倆今夜輪流值班，以便及時處理各種情況。 王隊長走出帳篷查哨去了。指導員一面脫著軍衣，一面聽著戰(zhàn)士們的動靜。 帳篷門輕輕地開了，張醫(yī)生悄悄地進來了。他走到指導員身邊，輕聲問道：“這里嚴重缺氧，三個帳篷里的戰(zhàn)士都睡不著。我看，一人發(fā)兩顆安眠藥吧？” “管用嗎？” 指導員問。 “一般人服兩片眠爾通，可以睡三、四個小時。” “發(fā)吧！能睡三、四個小時總比通宵睡不著好。” 張醫(yī)生給了指導員兩片眠爾通，然后，逐個地摸到站士身邊，給他們發(fā)藥。不久，帳篷里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酣聲。指導員心中暗喜，這眠爾通還真靈呢！不知什么時候，他也昏昏入睡。 半夜，指導員醒來，渾身冷得索索直抖！他伸手摸了摸被子，摸到厚厚的一層積雪！呵！帳篷門吹開了，雪花直往里灌！他披上皮大衣，摸出帳篷，把帳篷門栓好，再壓上兩塊石頭，轉(zhuǎn)身向哨崗走去。 山坡上的哨崗，是查果拉山的制高點。指導員艱難地趟著雪，向上走，向上走。快到哨崗了，只見哨位上立著兩堆雪！ 指導員走近一看，原來那兩堆雪是哨兵厐方倫和隊長王成全。 “休息去吧！”指導員伸手拍去隊長身上的雪，輕輕地推了推他。 王成全點點頭，下山去了。 透過雪的反光，指導員發(fā)現(xiàn)，厐方倫頭頂風霜，身披雪花，立在崗位上。臉凍得又紅又紫，一雙大眼睛卻烔炯有神，望著對面白雪茫茫的山口。 “指導員，那山口下面，住著外國軍隊嗎？” “ 是的，一個加強連。” 龐方倫的眼睛睜得更大了。 “1904年，外國軍隊有一只騎兵，就是從那個山口沖進來的！”周文均附在他的戰(zhàn)士身邊，指點著那白雪皚皚的山口說：“據(jù)說，那條路比較寬，騎兵可以沖進來呢！” 厐方倫挺了挺腰，緊緊地握著槍。“指導員，你放心吧！我的眼睛亮得很。不要說騎兵，就是野兔子，也逃不過我的槍口。” 周文均笑了，他輕輕為他拍去身上的雪花。然后，轉(zhuǎn)身向山下走去。 露天火房里，有人燃起了牛糞火。那淺藍色的火陷，在風中抖閃著。周文均指導員快步走去仔細一看，王隊長王成全、通訊員胡同德、戰(zhàn)士張彥洲和醫(yī)生張志富等都圍在灶火邊，咝哈咝哈地喘著、搓著手。 “又冷，又出不來氣，心里憋著難受，實在睡不著啊！”王成全苦笑著，指指自己的心，又指指醫(yī)生和兩個戰(zhàn)士。 “ 哎呦，我的鞋！”二排帳篷里有人驚叫著。 周文均和王成全急忙鉆進二排帳篷，打開手電筒一瞧，嗬！原來戰(zhàn)士張明全的毛皮鞋鞋底凍在雪地里，怎么也扯不起來！ 王成全取下一柄刺刀，咔咔咔地砍著這鞋底的冰，好不容易才把鞋子“拔”了出來！ 張明全穿上毛皮鞋，急忙上山換崗去了。 周文均和王成全回到“伙房”，圍在牛糞火四周的人，增加了十來個，他們緊緊地挨著、摟著、借著微弱的牛糞火光和彼此的體溫，共同熬著這雪山嚴寒之夜。 王成全撮了一堆牛糞，把火燒得紅旺紅旺的，人們還是冷得索索說直抖。向火這面雖然有點暖意，背上的風雪且令人寒透骨髓。 周文均眨著眼睛，抖起精神說：“咱們來搞點文娛活動吧！” 　“搞什么活動呀？天還沒亮，又這么冷，不能唱歌，又不能做游戲……”張醫(yī)生皺著眉頭嘟嚕著。 “咱們來做詩，一人想一句，好嗎？”指導員鼓動著。 “說個快板還湊合，我哪會做詩呀！”小胡活躍地說。 “ 管他什么快板呀，詩呀，反正一個湊一句。”說這話的是龐方倫。他下崗回來，冷得睡不著，也摸到火房來了。“紅樓夢里林黛玉、賈寶玉們做詩，也興一人來一句呢！指導員，你先來一句吧！” 周文均眨了眨眼睛，望望那三個被風雪壓得低低的帳篷，望望那白茫茫的雪野，動情地說：“安家在雪山……” “腳踏云霧間。”厐方倫敏捷地接著，聲音抑揚頓挫，有滋有味兒，象個酸秀才，引得大家哈哈笑了。 就在這時，一陣狂風，卷著冰雪沙石，撲面而來！胡同德一面捂著臉，一面說：“沙石擊面痛……” “風雪刺骨寒。”王隊長這位沉默寡言的人，此時也擠出一句詩來。 “好！好！”龐方倫拍著手，推著張醫(yī)生，“該你接下去了，快呀！” “叫我給你看病、拿藥可以，我哪里會做什么濕（詩）呀干呀的……” 張醫(yī)生的話，引得大家笑了。 周文均靈機一動，興奮地接了下去：“心為人民樂，愿作艱苦伴！” “好呀！太好了！” 龐方倫、胡同德、張彥洲齊聲喊好，臉興奮的紅紅的，那堆牛糞火也燃得轟轟的，似乎在為大家助興、加溫。 張醫(yī)生從口袋里掏出一只鉛筆，拿出小本子，很快把大家湊的詩記下來。他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用他那標準的“焦鹽”普通話，搖頭晃腦地、有滋有味兒地朗誦道： 安家在雪山， 腳踏云霧間， 沙石擊面痛， 風雪刺骨寒， 心為人民樂， 愿作艱苦伴。 　這是查果拉山上，有史以來第一首詩！這是真正的詩。不論在思想性和藝術(shù)性上，都可以稱作一流！ 1966年春天，查果拉邊防隊被授予“高原紅色邊防隊”的通訊報道，引用了這首詩。這篇報道刊登在《解放軍報》，《人民日報》及《西藏日報》。《安家在雪山》這首詩，成為一首著名的邊塞詩，流傳在雪山前線、西藏高原；流傳在祖國大江南北、黃河內(nèi)外。軍內(nèi)外影響很大的月刊《解放軍文藝》，刊登了一組《查果拉戰(zhàn)士詩選》。其中的第一首，就是《安家在雪山》。

跆拳道,波多野结衣结婚了吗,JAPANESE50MATURE亂倫,美女视频黄网站免费观看

一、向“生命禁區(qū)”進軍

雪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