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余秋雨</p><p class="ql-block">朗讀：榮玉</p><p class="ql-block">插圖：網絡</p> <p class="ql-block">對整個中國版圖來說，群山密布的西南躲藏著一個成都，真是一種大安慰。</p> <p class="ql-block">我初次入川，是沿寶成鐵路進去的。已經看了那么久的黃土高原，連眼神都已萎黃。山間偶爾看見一條便道，一間石屋，便會使精神陡然一震，但它們很快就消失了，永遠是寸草不生的連峰，隨著轟隆隆的車輪聲緩緩后退，沒完沒了。也有險峻的山勢，但落在一片灰黃的單色調中，怎么也顯現不出來。造物主一定是打了一次長長的瞌睡，把調色板上的全部灰黃都傾倒在這里了。</p> <p class="ql-block">開始有了隧洞，一個接一個，過洞時車輪的響聲震耳欲聾，也不去管它，反正已張望了多少次，總也沒有綠色的希望。但是，隧洞為什么這樣多呢，剛剛沖出一個又立即竄進一個，數也數不清。終于感到，有這么隆重的前奏，總會有什么大事情要發生了。果然，不知是竄出了哪一個隧洞，全車廂一片歡呼：窗外，一派美景從天而降。滿山綠草，清瀑飛濺，黃花灼眼，連山石都濕淥淥地布滿青苔。</p> <p class="ql-block">車窗外成排的桔子樹，碧綠襯著金黃，碩大的桔子，好像伸手便可摘得。土地黑油油的，房舍密集，人畜皆旺。造物主醒了，揉眼抱愧自己的失責，似要狠命地在這兒補上。</p><p class="ql-block">從此，我們一刻也不愿離開車窗，直至成都的來到。</p> <p class="ql-block">有了一個成都作目的地，古代的旅行者可以安心地飽嘗入川的千里之苦了。蜀道雖難，有成都在，再難也是風雅，連瘦弱文人也經受得了。</p> <p class="ql-block">中華文明所有的一切，成都都不缺少。它遠離東南，遠離大海，很少耗散什么，只知緊緊匯聚，過著濃濃的日子，富足而安逸。那么多山嶺衛護著它，它雖然也發生過各種沖撞，卻沒有卷入過鋪蓋九州島的大災荒，沒有充當過赤地千里的大戰場。只因它十分安全，就保留著世代不衰的幽默；只因它較少刺激，就永遠有著麻辣的癖好；只因它有飛越崇山的渴望，就養育了一大批纔思橫溢的文學家。</p> <p class="ql-block">成都是中國歷史文化的豐盈偏倉。這里的話題甚多，因此有那么多茶館，健談的成都人為自己準備了品類繁多的小食，把它們與歷史一起細細咀嚼品嘗。</p> <p class="ql-block">成都的名勝古跡，有很大一部分是外來游子的遺跡。成都人挺大方，把它們仔細保存，恭敬瞻仰。比之于重慶，成都的沈淀力強得多。正是這種沈淀力，又構建了它的穩健。重慶略嫌浮囂。</p> <p class="ql-block">重慶也有明顯的長處，它的朝天門碼頭，虎虎地朝向長江，遙指大海，通體活氣便在這種指向中回蕩。沈靜的成都是缺少這種指向的，古代的成都人在望江樓邊灑淚揖別，解纜揮槳，不知要經過多少曲折，纔能抵達無邊的寬廣。</p> <p class="ql-block">重慶也有明顯的長處，它的朝天門碼頭，虎虎地朝向長江，遙指大海，通體活氣便在這種指向中回蕩。沈靜的成都是缺少這種指向的，古代的成都人在望江樓邊灑淚揖別，解纜揮槳，不知要經過多少曲折，纔能抵達無邊的寬廣。</p><p class="ql-block">成都的千古難題至今猶在：如何從深厚走向寬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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