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下河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遜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喜歡看月亮，印象里對月亮記憶最深的有兩次：一個是下河冬月，另一個是下河夏月，都與下河有關，也都處在我的青春期，那個噩夢連連魂牽夢繞的青春期。</p><p class="ql-block">那么下河在哪里呢？現在說，下河在我的夢里。為什么要這么說呢？因為她已經不存在了，被切割分成了數個零碎的魚塘。這還是2004年的記憶，至今轉眼又過去了20年。估計它有兩種可能，一個是變得更小，被分割的更破碎。另一個有可能不存在了，這就是人間歲月，滄海桑田。</p><p class="ql-block">1971年，我17歲上山下鄉當知青，在遼中縣蒲河岸畔的一個小村莊，楊士崗公社腰卜大隊插隊落戶。30年后，徒步重返，記憶在此定格。</p><p class="ql-block">腰卜不大，當年有800多口人，一個生產大隊，4個生產小隊。知青點，就建在大隊部旁邊，緊挨著下河。下河不是一條河，應該說是一個湖，或者叫一個大水洼子，實則是蒲河下稍的河灘湖。應該說下河的風景其實是挺美的，對面東面是一座小山，村里人都叫東山，小山也不大。等我三十年后再來，已經被挖沙挖成了平地，而這些沙土變成村子里高低不等大多嶄新的磚瓦房，取代了當年千篇一律的泥土房和土柸房。</p><p class="ql-block">實事求是說當時并沒有感覺到下河有多么美，有山有水哪能不好看？何況水草茂盛，魚蝦眾多。主要原因是那時候還不懂得愛情，還不懂得人生，當然也更不懂得欣賞風景。任何美，既有客觀，又有主觀，相結合才恰當如是，也就是要有想象的空間?，F如今，一句流行的話可以一語概括，那就是貧窮和無知限制了豐富的想象？</p><p class="ql-block">唯一一次的例外發生在一個滿月的日子，那是下鄉不久的一個冬天的夜晚，我和一個名叫蘇科的知青談性大起，越談越熱烈，彼此相約出了青年點。出門就是下河，我們幾乎同時看到了圓圓的大月亮反射在下河的冰面上，或許都發生了輕微的驚叫，或者叫嘆息。于是我們在下河邊看月亮，仍然談著令人興奮的話題…那就叫理想或夢想吧？為了改變知青的命運，我想靠一支筆寫出點什么？蘇科會畫畫，畫的還挺好。因為認識他，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素描。他把好多石膏像帶到了清年點，沒事的時候就素描兩張。他父親是醫大的教授，給他找了一位魯迅美術學院的教授當老師。我們興奮的忘情的談著憧憬著，這也是知青艱苦生活，連吃一口八分錢一斤的大醬都難得的歲月里的最美的夢幻回味。可惜的是，我們兩個人。沒有一個人實現了當初的理想，或者叫夢想，或者叫初心，不久后，蘇科就轉點了，跟我是同樣的原因，因為上的技校無緣正式考大學。但他是個聰明人，個子高瘦，皮膚略黑，醒目的是額頭上有一塊紅痣。他自學在東北大學考上了研究生，學的是機械，據說后來轉到中國醫大，卻沒有行醫。</p><p class="ql-block">再后來就沒了消息。我估計他出國的面很大，他姊妹三個，弟弟在英國，妹妹在日本，他的大舅哥，也是我的另一個同學同年級不同班，在醫大當老師，出國交流未回留在了美國。如果他還健在？即使未出國，也看不到我寫的這篇文章。但是我卻想繼續與他交談，能否叫靈魂交談？靈魂交流？盡管我們都已經白發蒼蒼，盡管我們都已經來日無多。</p><p class="ql-block">那個難忘的冰上圓月，對影成四人？逝去的光陰濾去了很多東西：包括青春的熱情，包括冬夜的寒冷…盡管我們當時的想象或許是空洞的？或許是狹隘的？更多的則是無聊？但是純真或者叫做真情，可以彌補這一切，或者是補償這一切。我相信蘇科沒有當成畫家，沒有以畫為職業，如果他沒有完全丟棄畫筆的話，與此同時，我在做詩，他在畫畫，在不同的生活空間共同演繹昔日的浪漫？昔日的春情？想一想，幾乎，甚至不可能，卻猶如夏日寧靜的夜里，一只小蟲突然鳴唱…撓的這個癢癢呀？那么自然，那么天真，即使是隔靴撓癢？！</p><p class="ql-block">另一個難忘下河月發生在下鄉兩三年后?；倚?，疲憊，慵懶，甚至稍微有點絕望…在那天晚上，月亮特別大，特別明亮，突然在知青點共震爆發。大家沒有出房，尤其是河邊的蚊子太多。突然的不知由誰引頭？有的唱歌，有的彈琴，女生中甚至有隱隱的啜泣？彈唱的都是一些憂傷的歌，不說被禁，也是不許公開唱的歌？也就是一些老歌，也就是一些所謂的黃歌，比如印度電影的拉茲之歌，印第安人的紅河谷之類。由于空間和視覺的局限，我承認當時并沒有感受到下河的美？而是被一種悲傷的情調所籠罩，仿佛置身在云里霧里。</p><p class="ql-block">作為現代人，懷古之幽情是一種正常的難得的情感的宣泄。如我們到處旅游，到了江西，希望看到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到了廣西漓江，希望看到漁人駕著漁舟，漁舟上架著魚鷹，最好還是在夜晚，漁火螢螢？而每到清明節，則希望能看到牛背上的牧童吹著牧笛，遙指杏花村？可是現在，這類場景如果不擺拍，能夠成為現實嗎？能夠身臨其境嗎？這里又有了一個悖論，我所描繪的這些畫面上的人和物都鮮活的呈現了穿越？無論是牛背上牧童？還是漓江上的漁翁，他們會覺得自己的生活的場景是美的嗎？我孤陋寡聞或者是武斷的說一句：不會！一個是司空見慣，美也需要有新鮮感。另一個是勞作的人幾乎沒有閑情逸致，生存才是第一需要。依據魯迅評論《紅樓夢》所說的林黛玉再美，寧府的焦大老爺子也不會愛上？或者說也叫欣賞不了。一言以蔽之，風馬牛不相及。</p><p class="ql-block">美分兩面，一面是制造者，另一面是欣賞者?？陀^和理性告訴我們，制造者和欣賞者千差萬別？甚至不能同日而語？欣賞者，一定要閑心閑情，這就是品位？而這一先決條件，制造者大多并不具備。我的下河月夏月的描繪即如此，正如蘇軾詩曰：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p><p class="ql-block">這里我要提到一個知青點同學，名叫顧德純，小伙長得相當帥，中等個頭眉眼立體。會多種樂器，二胡了，圓了，吉他，還有吉他的縮小版小尤克力拉。在生產大隊文藝隊，我是隊長，他是演奏員，我寫劇本，他用樂器配合我搞創作，可以說相得益彰。可惜抽調回城，我僥幸回到沈陽，他則被分配去本溪。他寧可不回城，也不走，第二年才回城。聽信了別人的挑唆就懷疑我占了他的名額？由此翻臉。我也沒有機會向他解釋，就此再未能相見。但他的音容笑貌依然在我的記憶里鮮活生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5年5月寫于沈陽丁香湖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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