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游天下（1479）烏鎮茅盾紀念堂

石巖磊

走進烏鎮的“茅盾紀念堂”，這位中國革命文藝奠基人之一的波瀾人生便在我們面前徐徐展開。茅盾，原名沈德鴻，字雁冰，1896年出生于浙江省桐鄉縣烏鎮，他17歲時考入北京大學，后在上海商務印書館編譯所工作，1921年加入中國共產黨，他創作了一千多萬字的作品，像小說《子夜》《林家鋪子》《春蠶》《秋收》《殘冬》等等。解放后其曾先后擔任作協主席、文化部部長、科學院學部委員、政協副主席等職務，1981年在北京去世。按照茅盾先生的遺愿，將其25萬元稿費捐獻出來，設立了我國長篇小說的最高獎項“茅盾文學獎”。 在“風雨同舟”展區，墻上的介紹寫道：“茅盾與夫人孔德沚雖然是舊社會的包辦婚姻，但兩人在漫長的人生旅途中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茅盾引導夫人走上一條嶄新的人生之路，使她從一個目不識丁的舊社會婦女轉變成一個有知識有才干的新女性。孔德沚不僅是茅盾生活中最忠誠的伴侶，也是茅盾事業上最得力的助手。”我面對這段溢美之辭卻發出了一聲輕嘆，因為其回避了一位與茅盾感情生活有著千絲萬縷聯系的女子。 1918年茅盾按照母親之命娶了同鎮的孔德沚，孔德沚雖目不知書，但賢良淑德勤勞能干，并為沈家育有一女一子。為了能逾越和丈夫之間文化水平的鴻溝，孔德沚在操持家務之余開始識文斷字，也逐漸具有了一定的文學素養。然而孔德沚和茅盾之間的夫妻生活并非一帆風順，還有過巨大的波折。 1928年白色恐怖籠罩全國，茅盾前去日本避難，不想遇到了紅顏知己秦德君。秦德君是位文學青年，比茅盾小9歲，但年齡不是阻止愛情火花爆燃的障礙，他們同吃同住同創作，形同新婚燕爾的夫妻。秦德君很快便懷了身孕，茅盾得知后推說條件不成熟，讓心愛之人墮胎。回國后，二人在上海仍如膠似漆，這一消息傳回老家，對孔德沚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孔德沚沒有哭鬧，而是果斷地截斷了茅盾的稿費來源，丈夫終是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身邊，徒留秦德君在痛徹心扉的寒風中凌亂。 多年之后，茅盾與秦德君多次不期而遇，可身居要職的大作家都形同陌路般視而不見，晚年其在寫回憶錄時也只字未提曾經熱戀過的女友，他應該是擔心這一感情“污點”有損自己的光輝形象吧。而與茅盾對待過失截然相反的則是他的弟弟沈澤民。 1900年出生的沈澤民受哥哥的影響，于1921年入黨，1926年受黨派遣赴蘇聯入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為“二十八個半布爾什維克”之一。沈澤民回國后任中央宣傳部部長，1931年赴任中共鄂豫皖省委書記。因患病未能參加長征，留在鄂豫皖蘇區繼續領導戰斗，并取得多次勝利，但也犯了盲動錯誤，致使部隊遭受重大損失。1933年，他在給中央的報告中坦承：“到現在弄得如此局面，完全是過去錯誤造成的”，要“洗心革面，重新做起”。但病魔沒有給他機會，當年11月便與世長辭，時年才33歲。 在血雨腥風中磨練的沈澤民敢于直面自己的過失，而文學大咖茅盾卻有意回避感情波折，兄弟二人的反差令我唏噓不已。血與火的淬煉讓革命的領導人無畏生死與過錯，而文壇巨擘卻無力正視身上的瑕疵，難道是文學素養會異化為了庇護羽毛的外衣？抑或被耀眼的聲與名所累？我無從得知，只為那位將青春融化為夢幻泡影的秦德君深感惋惜。 紀念堂的旁邊便是茅盾的陵墓，踏上象征其壽數的85級臺階，就來到墓冢前，蒼松陰翳，翠草覆地，肅穆的氛圍令人沉靜。而我的內心仍在翻騰，秦德君于1999年去世，享年95歲，不知其墓在何方？不知她走過一個世紀的滄桑是否早已放下了當年的情感創傷？逝者無痛，他們無需再為過往懺悔，而生者怎能無視名人的荒謬，紀念堂或許欠秦德君一個交待吧。 2025.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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