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停好車,穿行在狹窄古樸的寧安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突然嗅到一種獨特的香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是梔子花!果然,抬頭就見一個鄉下的阿姨,背著竹編的背簍走在前面,背簍里團團簇簇的梔子花,在嫩綠色葉片的襯托下,潔白得光芒四射。那一刻,梔子花定然也瞧見了我,像是久別重逢的朋友,眼睛頓時明亮起來,爭先恐后地想從背簍里跳出來,和我來一個純真而又熱烈的擁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所有的開花植物中,我對梔子花情有獨鐘——這樣概括性的描述,自然是一個蹩腳的不入流的文學愛好者的口氣,但有時的直白也不僅僅是因為沒有才氣,而是因為對梔子花的愛不需要遮遮掩掩含沙射影??赡芤膊粌H僅是我一個人,這個世上,迷戀梔子花那種獨特香氣的人不在少數。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濃得化不開的香氣,還是有不少人喜歡安安靜靜淡雅清香。</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梔子花的香氣就是如此獨特。只要在俗世的空間中一聞,這種香就會讓人心有微動,從此不管多年,也會刻骨銘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很多年前,我用稚嫩的文字為梔子花留下了贊美,我從它芬芳的香氣里看到她的獨特,我說不管是梔子花還是茉莉,一生普普通通,潔潔白白,沒有嬌嫩無比的顏容,婉轉婀娜的身姿,不張揚,不夸張,但是她們始終在安安靜靜地生長,熱熱烈烈地綻放,用自己獨特的方式,告訴世人不屈不撓的存在。這就是美的方式,也是美的力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么多年過去,我一直沒有改變對它的贊美,想來世間生存其實很是艱難。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既然沒有國色天香的容顏,沒有獨一無二的寵愛,要在人世間生下來,活下去,那么,必然得用一顆最純凈的心,竭力發出溫馨的能量,去贏得一夏又一夏的尊嚴?;ㄈ绱?,人又何嘗不是如此?</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只是沒想到,不知不覺,梔子花又開了。好多天我沉浸在單位和家、白天和夜晚兩個“兩點一線”的生活里,已經忘了春天已逝,夏天漸深,一轉眼進入夏天,錯過無數與花期的際遇。</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快到知天命的我,其實沒有多少遺憾。我知道這就是生活常態,不管你是誰,你在哪里,關不關注,留不留心,周遭世界一如既往地都在按照它的節奏和規律運轉,周而復始。它不因你的停頓而等待,也不會因你的奔跑而跟隨,它就在那里,像梔子花一入夏天便真情綻放。這種綻放,不是為了取悅,而是發自本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時候的不知不覺,帶來的還有驚喜。沒有刻意的期待,就沒有蓄謀已久的失落,不經意出現的美好容易成為大大的驚喜。比如此刻這一縷清香,就足夠我欣喜半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忍不住買了幾束梔子花放進辦公室,我甚至想過把阿姨背簍的花全部買下,贈人鮮花,手留余香,想想還是算了。但最后沒忍住的,是給我的一個朋友發了一張圖片,驚喜地告訴她梔子花開了。大約是在晚上,她加班后回家路上,給我發來一段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此刻行駛在江邊,柔軟的晚風吹過,有些寧靜也有些許寂寥,忽然想起某些遙遠的人和事,就像梔子花般那么溫馨。似乎不需要刻意回憶,香氣始終如初。</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說的是花也是人。想來如果平凡的我輩一生愿意清新清醒,能活成一朵朵梔子花也是幸福的事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午間在伙食團吃飯,赫然見桌上放著一盤枇杷,金黃、圓潤、碩大。忍不住率先拿起一顆,沒急著吃,讓枇杷的溫潤慢慢從手掌浸到心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沒想到枇杷已經成熟了。想想時令已經深入五月,枇杷是該閃亮登場,只是我有意無意地忘了它,忘了它在五月會一樹金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夏天有很多代表,枇杷與荷,都是閃亮的名片。不過前些年我對枇杷知之甚少。比如它的前世今生,它的花開花落,它的詩情畫意,我都不曾留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但我的一個友人不同,他對枇杷鐘愛有加。一個人愛一物,總會在言行舉止中不經意反映出來,于是每年五月,在他的朋友圈里,總能看到枇杷金色的身影和誘人的食欲。在他那里,我第一次知道《本草綱目》里記載了枇杷得名的由來,“其葉形似琵琶,故名?!敝黎凌擞小爸箍氏職鉂櫸迮K之功”,知道了枇杷開花居然在霜寒雪重的嚴冬。</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其實知道很多文人寫過枇杷,高中語文教材里就有一篇《項脊軒志》,明朝散文家歸有光妻子親手栽下的枇杷,成了歸有光生命里少有的悲歡見證。不過,被人津津樂道的還是戴復古的《初夏游張園》:</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乳鴨池塘水淺深,熟梅天氣半陰晴。東園載酒西園醉,摘盡枇杷一樹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戴復古這個名字有意思,只是不知道他是誰,生活在什么朝代,這輩子做個什么事或者當個什么官。這首詩歌又是在什么背景下寫的。但如果拋開世俗的刨根問底,看得出來,戴復古老先生這一天定然開心極了,喝了小酒,有點微醺,摘枇杷解酒,隨后在樹下吹風,這日子是何等的愜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對我而言,枇杷引發的記憶卻是灰色。布谷鳥一旦飛過五月的天空,插秧和麥收就吹響號角,隨之帶來的就是忙碌和疲憊。放了農忙假的我,會被父親趕下田,和他一起栽秧、割麥、收油菜,過一個真正“假”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勞作是缺乏詩意的。后來讀到布袋和尚的《插秧歌》,竟然有些生氣:手捏青苗種福田,低頭便見水中天。六根清凈方成稻,后退原來是向前。說得輕巧而又充滿詩意,如果親自去水田里栽秧試試,頭頂烈日弓腰爬背,大多人一會就腰酸背痛,何況是一個小小的少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想必布袋和尚借景抒情的時候,沒有親自插秧,一定是個站在岸邊的看客。不過,也幸好布袋和尚是站在岸邊,如果他的眼睛跳不出“五行”外,還在“三界”中,就事論事,想必這首《插秧歌》也就無滋無味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過,有些驚喜是不知不覺的。當我百無聊賴無精打采的當下,父親會冷不丁從口袋里變戲法般掏出幾顆枇杷來,隨后舉手在我眼前晃動,我不顧三七二十一,踩著淤泥來到父親身邊,伸手“搶”了過來,口干舌燥,烈日灼心,到手的枇杷無疑具有強大的吸引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知道這些枇杷來自家門口的那棵樹,樹不知道是父親有意栽的,還是某個飛鳥不經意間銜落的,反正不經意間就在家門口生了根發了芽,而后年年開花,年年結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直到前些年拆遷,那棵已經亭亭如蓋的枇杷樹才倒在轟隆隆的挖掘機聲中。當然,消失的還有記憶中一汪汪的水田和五月的田間勞作,只是不知不覺,居然對父親曾經的“折磨”心生懷念。</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不敢確定,是不是懷念在極度疲憊的時候,父親遞過來的枇杷,輕輕一咬,滿是愛的味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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