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清晨，推開教室的窗欞，忽然發現窗臺上的白瓷花盆里落滿了綿軟的楊絮。風掠過教學樓前的老楊樹，青翠的葉片翻涌成浪，恍然驚覺今日小滿——在東北，這是楊樹最風流的時節。</p> <p class="ql-block">據說校園里的七棵老楊樹是建校那年種下的，七十余年的光陰在皸裂的樹皮上刻下年輪。春寒料峭時，它們最先抖落冰凌抽出嫩芽；四月風沙漫卷，這些挺拔的衛士手挽著手，將呼嘯的北風揉碎成教室窗欞上溫柔的叮咚。此刻滿樹青碧的葉掌間，正飄散著似雪非雪的飛絮，落在晨跑少年的肩頭，粘在抱著作業本奔跑的姑娘馬尾辮上。</p> <p class="ql-block">"老師！他又揪我的辮子啦！"課間的喧鬧里，一個梳著馬尾辮的丫頭氣喘吁吁跑來告狀。我望著窗外紛揚的楊絮，想起上周剛處理過這兩個孩子的矛盾。青春期的心事就像這些飄忽的飛絮，看似漫不經心，卻總在不經意間粘住年輕的心跳。當我領著兩個別扭的孩子站在老楊樹下，突然一陣風過，滿頭滿臉的楊絮惹得他們噗嗤笑出聲來。樹影婆娑間，兩個孩子紅著臉握手言和，原來化解芥蒂有時只需要一陣恰到好處的風。</p> <p class="ql-block">晚自習的鈴聲漫過走廊時，楊樹正在暮色中舒展枝條。靠窗的小胖墩突然舉手："老師，我能開窗嗎？楊樹開花了。"全班哄笑起來，這個憨厚的男孩漲紅了臉："真的！我聽見楊絮落在窗臺上的聲音，像下小雨。"五十幾雙眼睛齊刷刷轉向我，期待像枝頭攢動的新葉。我點頭的瞬間，初夏的風裹挾著青澀的草木香涌進教室，翻動書頁的沙沙聲里，楊絮在夕陽余暉中跳著光的圓舞曲。</p> <p class="ql-block">月色爬上東墻時，最后幾縷楊絮仍在空中游蕩。小滿的智慧或許就藏在這滿而不溢的飄搖里——正如我們教會少年的，從來不是填滿每個縫隙的知識，而是在心靈的留白處種下向上生長的渴望。七十多年的楊樹懂得把根系深深扎進黑土地，年復一年在風沙中醞釀新綠；而我們這些園丁，只愿守護每片葉子尋找陽光的姿態。</p> <p class="ql-block">關窗時，白瓷花盆里的楊絮被夜風卷起，像無數個未完成的夢想輕輕飛向星河。明天早自習，該給孩子們講講"小滿"的英文了——"Grain Buds"，麥穗初齊的時節，多像我們掌心這些正在灌漿的青春。</p> <p class="ql-block">文字：含蓄</p><p class="ql-block">圖片：含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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