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不老我們不散——記相濡以沫的小院人

靈兒

那方斑駁的黑板還記得我們寫下的第一筆板書嗎？粉筆灰簌簌落下時，誰曾想那竟是我們種在時光里的第一粒種子。張園長——如今芝瑞幼兒園的掌舵人，領著我們穿過掛滿童畫的走廊時，我恍惚看見二十年前的影子從墻角的積木堆里鉆出來。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窗，在彩虹地墊上投下跳動的光斑，像一群頑皮的金色精靈。還沒等我從記憶的漩渦里掙脫，手機的鬧鈴突然響起......耳邊又回想起張園長的話語：“春玲呀，你啥時做美篇呢？我們可都等著呢……” 2025年立夏前，這只來自故鄉的喜帖像銜著橄欖枝的白鴿，越過燕山山脈，將我們這些散落的蒲公英重新聚攏。在芝瑞鎮教了半輩子語文的武老師，她家姑娘要出閣了。算起來，自中心完小改制為幼兒園那年分別后，我們這群人竟已有整整一個生肖輪回未曾完整地見過面了。 "荷花圖"匾下，老主任的白發在陽光中泛著細碎的銀芒。他正用當年批改作業的嚴謹，將轉盤上的筷子一一分到每個人面前。那雙布滿老年斑的手穩穩當當，仿佛在分發期末考試的試卷。武老師穿梭在圓桌間，喜糖包裝上燙金的"囍"字在她眼底映出粼粼波光："真沒想到，你們能為袁月這丫頭都趕回來。" 善解人意的惠會老師安置好手機，鏡頭里突然闖進張張漲紅興奮的臉。視頻與言語的完美共振，似乎讓我們看到呼和浩特正午的陽光正為老校長的銀發鍍上金邊，似乎聽到包頭的員老師身后傳來稚嫩的《靜夜思》誦讀聲。 從赤峰風塵仆仆趕來的劉老師，一身運動服上還沾著路途的風霜。她一把抱住眾人時，我聞到她衣領間熟悉的茉莉花香——這味道讓我突然想起某個加班的黃昏，她也是這樣裹著一路風塵闖進辦公室，從懷里掏出焐得溫熱的大饅頭。 酒過三巡，當年"小院里的那些樂子"在推杯換盞間漸漸蘇醒。患過腦梗的錢老師始終安靜地笑著，突然像按下某個記憶開關似的，冷不丁蹦出那句經典臺詞："張英棒，你真棒，我要像你一樣棒！"頓時讓滿桌笑出了眼淚。那些塵封的笑料在酒精的蒸騰下重新鮮活起來——張老師和員老師那出"上下都得"的經典雙簧被添油加醋地重演，兩位劉老師關于"羊奶羊蛋蛋"的糊涂官司再次引發哄堂大笑，海華嫂子為姑奶奶支招"呼拉圈莂棍"的窘態活靈活現，慧妹妹和曹姐姐繪聲繪色還原"劉姐摔地"的經典場面，亞平和金懷"揣搭火爐"取暖的憨態可掬，老校長和老主任"周末小酒論英雄"的豪言壯語......每一個段子都像打開一扇時光之門，將我們拽回那些閃著金光的往日時光。觥籌交錯間，不知是誰依然不動聲色地把錢老師面前的酒杯換成溫熱的茶水，這個行云流水的動作，熟練得仿佛時光從未流逝，我們還在那個需要輪流值周的小院里。 酒至酣處，武老師剛在席間落座，主持人亞平老師便笑吟吟地舉起酒杯："來，我們'兩口子'敬大家一杯！感謝各位百忙之中來參加我閨女的結婚喜宴......"話音未落，正宮娘娘海華老師立刻“拍案而起”笑罵道："哎呦我的老天爺！合著我這么多年都不知道，家里還藏著個小三兒，連閨女都這么大了！"滿座賓客頓時笑作一團，有人笑得直拍大腿，有人險些把酒水噴出來。在這片歡騰的笑浪中，平日千杯不醉的酒壇高手曹老師今天卻破天荒地滴酒未沾。她家的小姑娘突然舉起晶瑩的果汁杯，琉璃盞相碰的清脆聲響，像極了二十年前下課鈴劃破校園的歡快。那一刻，時光仿佛在杯壁折射的光暈里重疊，讓人分不清今夕何夕。老友們推杯換盞間眼角的細紋里，依稀還能看見當年在講臺上神采飛揚的青春模樣。 合影時，西拉沐淪河上空的云層恰好被陽光穿透，金色的光瀑傾瀉而下，在我們興華小院人的肩頭流淌。樹影婆娑間，我們的影子在地上層層疊疊，像一叢新生的灌木，枝葉交錯，郁郁蔥蔥。快門聲響起的剎那，我看見許多熟悉的面孔在取景框里綻放笑意——這多像多年前那幀結婚照啊，那些猝不及防的溫柔時刻，那些突然在時光里相溶以沫的永恒瞬間，此刻正穿過歲月的河流，粼粼地倒映在我們濕潤的眼角。 夜已深沉，燈光下斑駁的光影，我摩挲著手機里每一張被歲月修改過的面孔。忽然明白教育就像草原上的蒲公英，我們曾緊挨著生長在同一片土壤，如今帶著共同的記憶飄向四方。那些伏案批改的星夜、賽課前的相互打氣、學生捧回獎狀時的歡呼，都成了年輪里永不褪色的金線。而這張燙金喜帖，不過是時光老人給我們的一把鑰匙，輕輕旋開記憶的檀木匣子——你看，里面那些教案上的紅批注，還在散發著淡淡的墨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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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不老 我們不散——記相濡以沫的小院人

靈兒

時光不老我們不散——記相濡以沫的小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