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深秋的額濟納旗像打翻的調色盤,胡楊林將戈壁染成一片金紅。我至今記得2016年10月的那陣風,卷著細沙掠過三千年不朽的枝干,將一場意外的相逢吹進記憶的褶皺。</p><p class="ql-block"> 當時我正蹲在四道橋的沙丘上調試濾鏡,鏡頭里忽然闖入一抹流動的白色。白衣女子提著裙裾掠過胡楊林,她身后跟著位扛三腳架的攝影師——竟是某攝影論壇結識的“西漠之鷹”。我們隔著飛揚的紗巾相認大笑,他揚手邀我加入這場即興創作:“來啊,多個視角更有趣!”</p><p class="ql-block"> 青銅色的虬枝在取景框里舒展成天然畫框,我卻像個笨拙的描紅學徒。逆光拍攝時忘記調整曝光補償,人物輪廓暈出毛茸茸的金邊;抓拍旋轉的裙擺時快門速度不足,白色綢緞在照片里熔化成了白云。姑娘望著監視器里模糊的身影笑得前仰后合,那些失誤的影像反而比精修圖更鮮活。</p><p class="ql-block"> 最動人的是張過曝的側影。正午陽光穿透胡楊枝椏,在她鼻梁投下細碎光斑,飛揚的絲巾在強光中化作半透明的翅膀。當時我慌張地連按快門,直到多年后整理硬盤,才想起我曾蹭拍過這些許圖片。那些未被修飾的瑕疵,此刻都成了時光的戳記。</p><p class="ql-block"> 9年后的深夜,當修圖軟件的光標撫過年份編碼為“2016.10.10”的原始文件,顯示屏藍光映著我的皺紋。褪色的胡楊依然保持著千年前的姿態,照片里的白衣卻已模糊了主人的面容。或許這正是攝影的慈悲:它把某個十月的正午抽成真空,讓沙粒永遠懸浮在將落未落的瞬間。</p><p class="ql-block">我將這些蒙塵的影像命名為《珀玉》,起名為“西漠記憶”。當我在網上曬片時,有位網友留言:“這些照片讓我想起三毛的沙漠新娘。”而我知道,真正的新娘是額濟納永不老去的秋天——那些未被技術馴服的原始光影,那些快門聲中凍結的、微小而永恒的顫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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