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你還好嗎？(米老頭學車記之十二)李文華 <p class="ql-block"> 前面文字提到過，學員中有一個開火三輪的中年人，五十多歲，除了米老頭，他就是年齡最大的了，他就半開玩笑地自稱大師兄。</p><p class="ql-block"> 大師兄開火三輪有好幾年了，論車感，自然就比剛剛摸方向盤的新人好得多，所以在場地練車時他學得快，動作完成得好，經常受到教練表揚。</p><p class="ql-block"> 大師兄為此也就有點得意，常常在其他人練車時站在旁邊發表意見，指點指點。場地上經常聽到他的沙啞的聲音:</p><p class="ql-block"> 倒，倒，倒！</p><p class="ql-block"> 再過來一點！</p><p class="ql-block"> 再打半圈盤子！</p><p class="ql-block"> 對，對，就這樣！</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教練有時忙不過來時，就干脆叫他幫忙看一看。這一來，他就真的成了大師兄，非常熱心地履行起職責來。</p><p class="ql-block"> 大師兄很快通過了科目二考試，但科目一考了兩次都沒過關，論操作他沒問題，但考理論就不行了。</p><p class="ql-block"> 大師兄沒讀過幾天書，識字不多。</p><p class="ql-block"> 大師兄是農村人，而且是一個極偏遠的農村。大師兄說，他們那里很窮，窮得一年四季都只有喝紅苕稀飯，吃上干飯是他從小的夢想。</p><p class="ql-block"> 于是，他就跑到成都來了，那時才十三四歲。</p><p class="ql-block"> 他應該是改革開放后的第一批進城的農民工。</p><p class="ql-block"> 大師兄說，他先是幫郊區農民栽秧打谷，在豬場喂豬，后來又在工地上搬磚，再后來學做小生意，賣菜，賣水果，啥能掙錢就做啥。這一混就幾十年，五十多了，體力漸漸不行了，這才去開火三輪。</p><p class="ql-block"> 開火三輪雖不費體力，但耗時間，從早上七點到晚上九點，刮風下雨都在街上 。</p><p class="ql-block"> 大師兄說，他開火三輪有“兩不三躲”:</p><p class="ql-block"> “兩不”是不亂喊價，不亂繞路。</p><p class="ql-block"> “三躲”是躲警察、躲城管、躲紅袖章。</p><p class="ql-block"> “兩不”好理解，說明他做人還實在。“三躲”前兩“躲”也好理解，但為啥連紅袖章也躲呢？米老頭問。</p><p class="ql-block"> 大師兄說，現在的人，只要一戴紅袖章，就是糾察，就有權管你，你根本搞不清是哪路人馬，還是躲遠些好。</p><p class="ql-block"> 大師兄說，我們這種人，哪個都不敢惹。</p><p class="ql-block"> 米老頭問，這樣躲躲藏藏，一天掙多少錢啊？</p><p class="ql-block"> 大師兄說，運氣好的話，百把塊錢是沒問題的。運氣不好，就只有幾十塊錢。</p><p class="ql-block"> 太辛苦了！米老頭感嘆。</p><p class="ql-block"> 大師兄說，不算辛苦。你哪天到人市上去看一下，早上五點就人山人海，等包工頭來招臨時工。被招到了，就有一天工錢，沒人要呢，一天的飯錢就沒著落。那種日子才不好過喲！</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8px;">說起學車的目的，</span> 大師兄告訴米老頭，他開火三輪，他老婆做小生意，冬天賣烤紅苕，夏天賣涼粉涼面。除了供兒子讀大學，這兩年兩口子還攢了好幾萬塊錢。大師兄說，用這些錢買一輛二手汽車，就能開上野豬兒，</p><p class="ql-block"> 這是他此生最大的夢想。</p><p class="ql-block"> 野豬兒是成都人對黑出租車的稱呼，米老頭學車那二年還沒有網約車，野豬兒倒是不少。</p><p class="ql-block"> 大師兄說，他打聽過，從他們縣拉客人到成都，一趟就可以掙兩三百塊錢。</p><p class="ql-block"> 開上野豬兒之后，你還想做啥？米老頭問。</p><p class="ql-block"> 開上野豬兒，掙了錢，在成都買房子。大師兄說，買了房，就可以申請成都戶口。</p><p class="ql-block"> 米老頭沉默了，心想，大半輩子都在成都打工，竟然沒有資格取得戶口。唉！</p><p class="ql-block"> 此番交談后不久，大師兄參加科目一考試，又沒過關。</p><p class="ql-block"> 記得那天，學佛那位富婆把新買的紅色MINI轎車開到訓練場來炫耀，大家都圍攏來看。忽然有人問，大師兄呢？咋好幾天沒看到他了呢？</p><p class="ql-block"> 大家這才覺得，一連好多天沒聽見那沙啞的聲音了。</p><p class="ql-block"> 范教練說，他這段時間來不了啦。他開火三輪不小心，把人撞了，撞得還有點兇，光醫藥費就要賠好幾萬塊錢……</p><p class="ql-block"> (圖片來自網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