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由桂入滇行程中斷考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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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9是中國旅游日。這一紀念日源自《徐霞客游記》開篇成文時間。近日重讀《徐霞客游記：粵西游日記三》，讀到他游經我家鄉西南邊陲的記敘，特別是看到少數民族土司爭斗、疆土受侵的部分，心情五味雜陳，難以平靜。 明朝崇禎十年(1637年)農歷十月，大旅行家徐霞客自粵西(今廣西)潯州府(今桂平)，逆江而上經過南寧府、太平府(今崇左)，十月二十八到達胡潤寨(今百色靖西湖潤鎮，時屬南寧府)，本打算繼續西行，考察歸順(今靖西縣)、小鎮安(今那坡縣)，并由桂西進入滇東富州(今云南富寧縣) 考察云南，卻因為遇到邊境地區時局動亂，在周圍輾轉月余，前后占卜求簽四次，而始終都無法成行，最終與歸順、富州失之交臂。為探究徐霞客由桂入滇行程阻斷的真正原因，筆者對《徐霞客游記》的相關記敘進行了一個梳理，并結合其它史料進行了粗略考證，在此試作答疑。 《游記》第一次寫作者打算前往歸順，時間為十月初二日，地點在左州。《游記》中寫到:“余以歸順、南丹二道未決，余欲走歸順至富州，眾勸須由南丹至貴州，蓋歸順為高平夷所阻也。”因為歸順被安南(今越南)高平莫氏地方政權侵占、阻攔，眾人勸其往南丹方向走，對此徐霞客是不甘心的。于是他第一次占卜兇吉:“趨班氏神廟求簽決之。”解簽的人說，“欲從歸順行，須是參戎一馬符方妙。”意思是要得到武官參將給一馬牌(相當于通行證)才好。 第二次寫作者想放棄前往歸順又不舍得，時間為十月二十八日，在下雷。《游記》中寫到:“中夜余夢墻傾覆身，心惡之。且聞歸順以南有莫彝之入寇，歸順以北有歸朝之中阻，意欲返轅，惶惑未定焉。”因為墻倒壓身的惡夢，加上個往歸順的南北方向均受阻，他有了返回的想法，但還是心存猶豫。于是第二次占卜兇吉，在下雷北隘門一個供奉觀音大士像的亭子前，“余以前途艱阻，求大士決簽為行止。”但兩次搖出來的簽，結果都是:“似有中阻，不識可免大難否？” 第三次寫作者猶豫著是不是還往歸順，時間為十月三十日，當他在小小的胡潤寨停留了兩天之后，眼見土司答應安排的挑夫遲遲不到，驛官、土司、旅館老板又連騙帶嚇，勸他不要去歸順時，他第三次占卜兇吉。《游記》中寫到: “余..·...是早為三鬮于天:一從歸順，一返下雷，一趨向武(今天等)。虔告于天而拾決之，得向武。”抓鬮的結果，吉利的方位還是沒有歸順。 第四次寫作者那怕尚存一絲希望也不放棄前往歸順，時間為十一月初十日，在向武。當歸順來使“言歸順、富州路俱艱阻，而交彝尤不可測，勸余無從此道”時，他做了第四次占卜。《游記》中寫到:“余惑之，復鬮于佛前，仍得南丹、獨山為吉。”“遂決意從東。”最終放棄向西往歸順的計劃。從表面上看，似乎到不了歸順，是作者過于迷信所致。其實不然，從《游記》中關于時局的記述中，可知根本原因，是當時邊境內亂與外侵交織所造成，占卜其實是他在無奈之下的一種心理寄托。當時的邊境時局是:鎮安、歸順岑氏土司之間為爭權奪地紛爭不斷，都借助境外地方割據勢力莫氏幫助，被蠻夷從中漁翁得利，岑氏土司雙方兩敗俱傷。同時，安南莫夷實際上占據著歸順、上英等土司，據地不還，在我疆土之上竟然“夷人滿道”。 《游記》多處記錄了當時邊境土司紛爭的史實:“田州與歸順爭鎮安，既借交彝為重；而云南之歸朝與富州爭，復來糾助之。是諸土司只知有莫彝，而不知為有中國矣。”邊境土司間為了爭權奪地，，只知倚重境外勢力幫忙，而忘了這是中國內部事務。土司紛爭的結果是:“莫彝之破龍英，在三年前；破歸順，則數年前事也.....數日前入鎮安，結巢其地。”而下雷、胡潤等地也是被莫彝所“庇護”。十一月初一日，作者在從胡潤前往向武，途遇兩股帶著土槍的交彝兵勇從鎮安耀武揚威地返回，印證了邊民“彝人滿道”之。 對“往歸順道路中阻”的情況，作者交待了很多相關背景，并對造成這種局面的三種勢力表達了很復雜的情感:一是對入侵者的痛恨。莫彝在我疆土上橫行霸道，在我地方差官與其首領交涉時，竟狡辯說是土司之間因為世仇引發的紛爭， “無關中國事”，對此，作者憤怒地反問:“豈踞地不吐，狎主齊盟，尚云與中國無與乎？”;二是對土司的憎惡和譴責。當看到土司投靠莫彝的短視行為時，作者寫到:“中國諸土司不畏國憲，而取重外彝，漸其可長乎？”對胡潤土司“以切近交彝，亦惟知有彝，不知有中國。彝人過，輒款之，視中國莫如也。”對這種投靠、討好外彝的行為，表達出了強烈的憤慨之情。三是對朝廷不重視邊陲防務，造成邊疆領土難保的不滿。在農民起義和清兵壓境的雙重打擊下，明王朝由衰落走向崩潰邊緣，無力顧及疆土和邊民安寧，當政者“其失鎮安而不取，猶曰仍歸土司，其失歸順賂莫之地，則南折于彝而不覺者也。”對朝廷丟失國土表現出來的忍氣吞聲、麻木不仁的態度，作者作出了“此邊陲一大厲害，而上人何從知之！”的質問。 作者由桂入滇行程受阻，不得不折返回南寧，向桂西北經宜山、河池、南丹，先進入黔西南，再從滇東北入滇。經此番折騰，入滇之旅繞了大彎，延遲了半年時間，無疑增加了許多艱辛勞苦。此中波折，成為他西南之行的一大憾事，也成為今廣西靖西、那坡、云南富州、文山一線地方的憾事，卻也成就了桂西、黔西南、滇東北這條新線路上的各地方，得以在他的游記中留下濃墨重彩的游歷記錄和珍貴史料。 主要參考書目: 《徐霞客游記》（商務印書館，丁文江編），《徐霞客游記》(褚紹唐、吳應壽整理本)，《徐霞客在廣西》 (陳建軍主編)，《靖西縣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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